又是一个夏夜,明月当空,清风送爽。
“学生拜见夫子!”
推开书房门,见朱之瑜端坐在太师椅上,朱明忠忙趋前两步,行一跪三叩之礼。
两天前,朱之瑜是作为大将军的令使过来的,不仅他来了,朱大咸也跟了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十几个平素不为大将军重视的文官,而他们的到来,也让朱明忠搭起了一个属于他的幕府架子。
而这一切多是靠朱之瑜促成,也正因如此,朱明忠才会却发觉得这个师拜得值得。
“快起来,不必这样。”
朱之瑜连忙离座,亲手扶起了朱明忠,然后笑着说。
“上次为师和你说礼,可不是为了你这一跪三叩之礼。坐下吧,坐下说话。下次再来这,再无需如此,知道吗?”
对于眼前的这个学生,朱之瑜可以说颇为满意,只是他未免也太过不通文墨,对于书经文章,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但另一方面,他所学极杂,虽不通书经文章,但对经史子集时只需略加点拨,总能说出一些所以然来。而且偶有一些言语,总会发人深省。而朱之瑜之所以会提到“礼”,是因为昨天两人谈论的就是“礼”。
“学生知道!”
恭敬的应声时,朱明忠便坐了下来,昨天两人谈了半天的“礼”之后,他特意回忆了一下让朱之瑜极为失望的郑家军。在朱之瑜看来,这些人至今仍然是“海贼习气不改”,行为粗鲁不懂礼节规矩。刚开始的时候,朱明忠以为这是夸张之词,但经过一番回忆之后,朱明忠注意到,确实像其所说的那样,郑家军表面上看似军纪森严,可这种军纪更多的是传袭海贼的作风,就是战时军法森严,平时全无章法,在瓜洲城内普通兵丁碰到官长,不过就是扬一扬手,“喂!喂!”的打个招呼,然后就走过了去。
按朱之瑜的**,这是“不成体统”,如此不同体统的军队,自然不可能担起中兴大明的责任,而在朱明忠看来,这正是郑军家或者说大多数古代军队最大的弱点。有时候礼节,同样也是一种纪律的体现。
稍加反思之后,朱明忠发现自己似乎也忽视了军中礼节——一直沿用了旧式的军中的拱手或者单膝礼,这个将来一定要改一下。不用昨天想了一夜,朱明忠都没有确定要用那种军礼。
“予之浩气兮,化为雷霆,予之精神兮,变为日星……”
在朱明忠坐下之后,朱之瑜看着着吟起了他剽窃的词。
“予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这几名词写得好!能作出此词来的人,定是大忠之士……”
朱之瑜显得十分兴奋,看着朱明忠又补充一句,
“当日苍水不能因词识人,实在是落入下乘,不过苍水是真君子,后来主动向你示好,虽有招揽之意,可却是持以公心。”
见老师如此赞赏,朱明忠心里暗自寻思着,还好你不知道这词是我剽窃张煌言的,不过嘴上却说道:
“侍郎大人,事事持之以公,实为我辈之楷模!”
微微地笑了,朱老夫子看着朱明忠说道:
“我听说,后来你见大将军时,曾言称大将军北伐必败?”
“老师,学生是担心大将军的性格为人利用,从而导致北伐有失。”
朱明忠的话让朱之瑜沉默片刻,随后看着他问道,
“似乎你对此次北伐并不乐观?”
尽管因为郑氏军中上下不通礼节因而并不相信其担起中兴大明的重担,但是朱之瑜仍然寄希望于这次北伐上,渴望着北伐的成功和江南的收复,一但江南收复,中兴大明,也就指日可待了。
“成仁,此次大军出征,可谓是后强马壮,且江南清军兵力空虚,自入长江以来,且不提成仁你于初八攻克江阴。六月十六取瓜州,破敌满汉兵马数千,毁“滚江龙”,焚毁清军江上浮营,随后大军又于二十二日在镇江银山大破清江宁巡抚蒋国柱、提督管效忠派来的援兵,近两万满汉兵马溃于阵前,清虏镇江守将高谦、知府戴可进更是惊恐献城投降……此番延平北伐如此顺利,为何成仁你仍是一副忧心如焚的模样?”
看着面前目带忧色的弟子,朱之瑜的目中满是疑色,即便是未曾入幕郑氏,但也知道郑氏军中目下全是一副欢腾之状,大有明日便能克复南京,后天北伐便能成功的势头,而他本人也是信心十足。
但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不相信这一切,就是朱明忠!尽管他没有对外提及此事,但是他朱之瑜很清楚弟子的想法。
“老师,大将军用兵,自然非我等所能揣测,但,用兵者,素有兵贵神速之说。”
过去没有领兵时,对于“兵贵神速”的理解只停留在字面上,但是现在,通过能常州的奇袭,朱明忠已经知道这四个字在战争中重要性,速度可以弥补许多战术上的不足,只要部队行军的速度够快,那么速度更慢的对手,就很难急时做出反应。
“此次大军北伐,正是利用清军主力用于西南,趁江南空虚之时,行以北伐,既可断满清税赋重地,令江南之税赋、人丁尽为我用,而不能助以满清,同时又可令清军主力撤出西南,从而减轻朝廷那边的压力……”
在朱明忠提及朝廷时,他注意朱之瑜的眉头微蹙,似乎有所不快,尽管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他抓住了,旋即他便意识到,他的这个老师是鲁王的支持者,而他口中的朝廷则是西南的永历朝廷,这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