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乾六年十月二十三,看起来这一天,似乎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当从长崎驶入海州的“新福安号”驶入海州港的时候,立即在海州引起了轰动。
倭使来访!
尽管倭使来华,看似并不是什么大新闻,可是对于海州的那些从事对日本贸易的商人而言,他们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日本锁国已经几十年了,按日本的锁国令日本船出海贸易和日本人与海外往来的都要处以死刑,所以,一直都只有大明船往日本贸易,而不见日本船来大明,尽管这次日本的使团是搭乘大明的商船来的海州,但是这些商人们仍然感觉到危机,他们担心对日本的贸易垄断会被打破。
而商人们的担心,尤其是以北洋商会的反应更为强烈,
“这可如何是好!”
作为新任北洋商会会长汪明川神情显得有些不安。
其实能够成为北洋商会的会长,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毕竟汪家的名声并不怎么好,其曾祖父早年徙居扬州,业盐两淮,行盐数十年,累资巨富。三传至此,为两淮大盐贾。当年的满清豫亲王多铎南征扬州,他的父亲汪文德和偕其弟汪文健将全部家财三十万两献与清军,乞求勿杀无辜。尽管看似为扬州百姓乞活,可是却也可以理解为捐银三十万两的“犒师”,毕竟,他的捐纳并没有保住扬州百姓,只是保住了汪家。
也正因如此,多年来,汪明川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越雷池半步,唯恐被朝廷追究,而这一次被选为商会会长,或许正是因为他这种不争的性格。
可是眼下,突如其来的日本使团,却让他不得不谨慎应对。
“万一日本开国,我商会到时候,应该如何应对?”
对日本贸易一直是北洋商会的主业,尽管在过去的几年间,北洋商会开辟了多条析航线,甚至把手伸到了南洋,但是,其利润往往来自于对日本贸易的垄断,所以,一但日本取消锁国,自然会对北洋商会造成严重的冲击。
“会长,现在这件事情,以在下看来,已经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了,不过,在在下看,即便是日本开海,一时半会的,他们也没办法恢复当年的海运兴盛,所以咱们应该有几年的时间,现在还来得急早做准备。”
梅文山看着会长说道,在他看来,倭国开海对北洋商会来说,并不见得是件坏事,毕竟,北洋商会不可能永远坐守对日本的贸易。
“准备是要做的,只是这一时半会怕是准备不过来啊……哎……”
摇头叹气之余,汪明川又开口问道。
“那几个倭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会长,那几个倭人还算好。每日对我们点头哈腰客气异常。只是时常询问,何时能往中都去,总的来说他们的情绪都很稳定,只不过,他们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其中有些使员,更是直接要求买书。”
身为商会协理的梅文山如实的报告道,现在接待日本使团的正是他。
“买书?四书五经可以给他们,至于其它的,都不能给他们,毕竟,这是朝廷的要求,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至于其它的,咱们就不要去考虑他们!”
对于日本使团,朝廷已经有了吩咐过来,当然,现在朝廷还在为如何接待使团的事情犹豫不决,但是却在要求商会出面接待的同时,又特意要求必须做好对日本人的监视,避免他们了解大明。
“这个不需要咱们担心,朝廷已经派专人负责此事了。”
因为北洋商会垄断着对日贸易的关系,所以梅文山自然知道,朝廷对日本的态度,而且每艘北洋商会驶往日本的商船上,都有军正司的军正,甚至就连北洋商会也会对自己的船长、水手进行培训,以配合军正司的工作。
“这也难怪,朝廷是不想让日本知道现在的世界变化之快,其实,这样对咱们也是有好处的,如果日本人知道,咱们大明已经开海如此,甚至和西洋人一样,满世界的寻找殖民地,那日本人又会有什么反应?他们到时候开国,和我们竞争也是也很正常,虽说他们的实力远不能与大明相比,可是有一个竞争对手总是不好的。尤其是在家门口,所以,咱们才要散布种种假消息,让他们无法知道世界的变化。”
轻蔑的一笑,汪明川的神情露出些讽刺。
这几年,大明可是把日本变成了聋子、瞎子,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所知道的,都是大明需要让他们知道的,至于不想让他们知道的,自然不会知道。
那些日本人并不知道,现在的大明早不是过去的大明了,甚至就连世界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而日本人仍然实施着锁国令。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商会还无法这种消息上的封锁,但在现今的北洋商会上下看来这么做却是理所当然之事,估且不说其它,至少日本的锁国,对于商会的贸易是极为有利的。
但是现在,日本却派出了使团。
“会长所言甚是,不过在下觉得,这种欺骗恐怕是无法长久的。您没有瞧见现在的那些倭人对大明的好奇,他们甚至恨不得,打扮成明人,在大明的街道到处走动一番,他们已经多次要求离开酒店,到街上逛逛了。而且,他们还不时的从酒店的伙计身上,甚至那些广南妓女的身上套取消息。”
梅文山不无担心的说道,在他看来,消息可以封锁一时,但不可能封锁一世,总有一天会漏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