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天下大稔,连年灾害告一段落;而在李世民即位之初便兵临城下,逼得他不得不倾尽国库以请和的东突厥颉[xie]利可汗也在大唐雄师下兵败被俘,由李靖解送长安。
对李世民来说,真可谓否极泰来,春风得意。
于是皇帝一高兴,赐天下大酺[pu],允许民众与百官聚饮。而等敕谕从长安传到火井时,已是六天之后的事情了。
周代商而居天下,顺便也接收了商纣王的酒池肉林。其时百官饮酒作乐,通宵达旦,周公姬旦惟恐周朝统治重蹈商纣覆辙,于是下令禁止群饮。
群饮,即三人以上聚众饮酒,在周朝是死罪。但此禁酒令终究用刑过重,西汉萧何作酒律,三人以上无故群饮罚金四两。后世每有旱涝粮荒,则往往效仿此律,待得丰年再行解除。
然而至肃宗以前,唐律从无酒禁。李世民赐天下大酺,看似与民同乐,其实不过顺嘴一说,反正不管他赐不赐大家都要照常喝酒。
无非就是喝酒时有个理由可以多喝一杯:“敬我们的皇帝!”
对于黎民百姓,是否天下大酺确实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在京师以外的官员而言,皇帝所赐却有另一层含义——
那就是公款吃喝。
本来舒珲对此毫无兴趣,他现在可还没到喝酒的年纪,也不需要蹭那点饭钱。
然而考虑到此次邛州刺史邀请各县官员相聚宴饮,恐怕还与前不久问世的省油灯,和举荐士子的乡射礼有关,舒珲便有必要去一趟了。
每年十月祭天,同时各州县入贡,学问好的优秀人才也是贡品之一。加上冬至也在祭天后不久,朝廷将举行会朝,各州朝集使要进述本州政务与财经情况。
如今已是九月中旬,邛州刺史选在此时借御赐大酺之机邀请州内官员宴饮,其目的不言而喻。舒珲因为无职在身,他的请柬只说吃喝,但他总还是能够猜到一些正事的。
就算他猜不到,不是还可以问面前这位嘛:
“袁爷,此行除了吃喝玩乐,你们是不是还要商谈一些政务啊?”
八匹挽马牵着四辆双轮马车行进在火井通往临邛的官道上,发出吱吱悠悠的轻响。车身随着马蹄的迈动一点一点地上下起伏,让人懒散得直欲瞌睡。
舒珲与袁天罡同乘一车,前面由敖广和红鱼骑马开路。后面几辆马车内是县署随行官吏和本县的一些杰出学子,前几日舒珲还登门造访过的张三哥赫然在列。此外还有衙差与长随骑马跟随在后。
要不然,舒珲怎么能猜到那么多?
火井县在邛州州治临邛西南六十里,气候温和多雨,海拔也不高。一路行来空气清新怡人,官道平缓,既无扬尘扑面也无硬石颠簸,倒是一段不错的旅程。
袁天罡听到舒珲发问,曲起右手无名指和中指,用余下三指捋了捋双髯与长须,轻嗯一声表示肯定。
舒珲眨了眨眼,行道过半,这袁爷一直一言不发,莫非是晕车不成?
对于晕车的感受,舒珲表示理解。不过他以前可从不相信真有人会晕马车,不知道古装剧里面的晕轿子是不是真的?摇摇晃晃中舒珲的思绪有些游移。
将头凑到车窗,勉强可以看到前方敖广挺身坐在马背,十分威武神气,舒珲眼底闪过一抹羡慕之色。
“我现在连匹驴都骑不了,只能骑骑儿童自行车和胖达,真是有辱斯……不对,真是有损神威啊!”
不过看着看着,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咦,这两匹马儿这么久了我都没发现这个问题,它们的蹄印怎么这么浅这么宽啊?”
他又扭头去看后面的马车,不过被车厢挡住了看不清楚。
有心问问袁爷,不过想想他也未必清楚这些牲畜的问题,还有看他此时貌似正在晕车,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无法取得更详细的信息,舒珲只好先放在一边,只是心里猜测着这些马是不是没有钉马掌。
没有钉马掌的马,那跟没有放盐的咸鱼有什么区别?舒珲回想起曾在电影中看到的情节,赛马被放到公路上跑得火星四溅的样子,那肯定也是钉了马掌的。
据说古罗马人就给马穿凉鞋,用金属包覆马蹄底部和边缘,使马免于恶劣地形的伤害。大唐虽然战马不多,但是挽马也不少,没想到如今看来似乎还没有使用马掌。
舒珲寻思着,待到抵达临邛,便仔细看看大力和大胆的马蹄,确认一下是不是没有马掌,如果没有就找时间设计一套给它们安上。
本就只有六十里路,之前还已经跑完了一半,舒珲走神间临邛已经遥遥在望了。
从火井到临邛要行一段平缓的山路,如今绕过一道垭口,因为地势稍高一级,便见临邛州治的城郭遥望中影影绰绰,若不是田陇间有些薄雾便可能尽收眼底。
此时舒珲所乘马车车夫打了一声:“吁~”,同属一个车行的另外三车也同时停下,随行马匹便也被各自骑手操纵驻足。
“明府,还有这位少爷,此处可以饮马修整,我们一刻后再启程。”
车夫回头进行解释。袁天罡等人显然对此早有预料,待车夫解开车辕,各自下车舒展筋骨。
红鱼两人也打马回来。舒珲看见不远处还有一口井无人饮马,以为他们只是懒得多走几步路,便招呼红鱼两人一同过去。
山地丘陵地区的井,无需挖得太深,大多为挖出土层中的水脉为止。舒珲三人此时前往的这口井正是如此,仅仅一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