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夜里,响起竹筒敲击的梆声。
子期一轱辘从床上爬起,莱儿也被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子期拿过甲胄递给她,自己也急忙顶盔挂甲,护腰束带。收拾停当,把神阙挂在腰里。
莱儿也穿戴完毕,子期为她整了整头盔,“记住,千万跟在我身边,别走散!”莱儿浅笑道:“俺知道,俺是你的护卫!”
俩人走出帐篷,空旷的原野上一簇簇火把,照得山川亮如白昼。
子期催马走到飞虎队和禁卫营队前,扬起高傲的脸,没有一丝笑容。冷得像一块冰,“弟兄们,就在今早,就在前方的丈足沟。有一千七百多名兄弟,永远睡在那了,这不是简单的胜负,这是飞虎军和禁卫营的耻辱。
本候记得第一天为尔等整训的时候说过,尔等两万铁骑将会是大王的骄傲,朝歌的骄傲,殷商的骄傲!尔等还记得吗?”
一个个军士手中长矛顿地,整齐划一地高声喝道:“诺!诺!诺!”
“本候曾说过,飞虎军和禁卫营是永远是不可战胜的。可是,却输了,飞虎军和禁卫营的脸就丢在那了。本候知道,尔等输得不甘心,可错不在兵士,错在本候,本候向尔等谢罪!”说罢,坐在马上向前方军阵深施一礼。
没有人说话,但是军士们都惊呆了,郝城候身为王族殿下,竟然给兵士行礼,有过先例吗?
子期倒不是哗众取宠,也没丝毫做作,他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对于折兵丈足沟这一役,除了自责还是自责。
“所以,本候今晚就带尔等去杀人,杀尔等的仇人,杀本候的仇人,杀殷商的仇人。丢在丈足沟的脸,靠本候与尔等自己捡回来。尔等愿意跟本候一起去雪耻吗?”
整个军阵热血沸腾,“杀!杀!杀!”
子期刷地抽出神阙,“本候带尔等夜袭受阳,报仇雪恨。此战是飞虎军与禁卫营的荣耀之战,不准各位诸侯动一兵一卒。”
子期深深知道,一直强悍的军队,不光要靠铁的军纪,锋利的军械。更主要的是一种精神,这种精神不能光讲在嘴上,得靠血与火洗礼出来。
如今,飞虎军与禁卫营不乏尖利的的武器和无畏的勇气,最缺的就是一种精神,所以,子期觉得该是给他们这种精神的时候了。
梁城伯在子期身后问道:“郝城候,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子期回头一笑,“梁城伯,你们各路诸侯什么都不用做,到时候去打扫战场。你们把劲头攒足,一起用在攻破郝城上。打受阳不用你们,你们等着看热闹就成。”
子期把神阙还入鞘内,从黑风身上摘下长矛提在手里,向西一直吼道:“出发!”说罢,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黎郊跟莱儿急忙跟在他身边。
恶来被子期把怒火点着了,望着子期有种莫名的狂热。他丝毫不肯落后,率领自己所部紧紧跟在子期后面。
各路诸侯见子期率部,一批批铁骑方队扬尘而去,相视苦笑。梁城伯说道:“大家也看到了,这位郝城候殿下,当真天生就是统兵的。咱们也跟着走吧,跟着去打扫战场!”
午夜过去,约亥时时分,已经接近受阳。前方斥候回报,转过山脚就是受阳城。
子期低声传出将令,让恶来率本部从南往里攻,黎郊率本部由北往里攻,自己跟莱儿率飞虎军由东向西往里攻。
恶来不解地问道:“郝城候,为什么不围起来打?”
子期笑道:“等打完仗,我们慢慢给你说。”黎郊倒不用子期跟他解释。心里明镜似的,如果四面八方围住打击敌人,敌人必做困兽之斗。
到时候难免增加伤亡,但网开一面就不同了,鬼方军见有逃生的机会,一定玩命逃窜。禁军随后尾随掩杀,岂不更妙?
出现在眼前的受阳城,跟朝歌相比,不过是个较大的村镇。一人多高的土围墙,一簇簇的院落。土墙上的缺口和断壁残垣的木屋,都是鬼方强盗的杰作。
此刻,鬼方人正在里面狂欢,他们眼里中原人简直就像绵羊,只会用青铜镰和石器在土里刨食。
面对他们游牧民族的战马,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黄橙橙的粟米,香喷喷的肉食,甘冽冽的美酒,白花花的女人,都是他们的战利品。
几个汉族的妇人,战战兢兢地给这群强盗倒酒,尽管她们刚刚失去男人和孩子,却不敢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丈足沟的胜利,更让鬼方人忘乎所以。他们觉得汉人是那么不堪一击,虽然有亮丽的铠甲,俊美的马匹,闪光的刀枪,但那只是花哨的摆设。
忽然,大地在脚下颤动起来,滚滚的轰隆声像雷声滚过。
忽然外面到处是族人的惨叫和哭喊,酋长大叫一声摔了酒尊,一把推翻妇人,拔出弯刀就往出冲。
众人随着鱼贯而出,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四周都是血红的眼睛,他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扬着长矛或刀剑。没有喊杀声,只有刀矛入肉的轻响和惨叫。
这群被他们叫做绵羊的汉人,忽然间变成了饿狼。一匹匹战马来回冲杀,倒地未死的鬼方同族,被战马踩得嗷嗷惨叫。
酋长握刀的手不停地颤抖,眼睛里仿佛看见死神正在向他招手,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恐惧。没有一丝抵抗的勇气,大喊一声拉住一匹刚刚死了主人的马,翻身跳了上去,招呼一声打马狂奔,向西逃去。
飞虎军和禁卫营的猛士们,不停地挥舞着刀剑和长矛。郝城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