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梓川微微松了口气,严峻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颜色,但那一抹病态的苍白却是难以掩饰。
陌颜方才稍安的心又提了起来,担忧地问道:“伤得很重吗?”
贺梓川一愣,随即学着陌颜的口吻说道:“不过是方才那一剑牵扯了旧伤而已,没甚大碍的。”
他本想借此缓和紧张而悲壮的气氛,但见陌颜双目荧光闪闪,既担心又嗔怪,他苦笑道:“没办法,夜华也是难缠之辈,若不演得逼真一些,他怎会轻易上当?”
陌颜闻言不再开口,只是双手死死环住贺梓川,将一张俏脸紧紧埋在了他的胸口。
贺梓川胸口一阵湿热,心中既有心痛,也有叹息。他努力维持着逃遁的速度,也沉默下来。
说来也奇怪,虽然夜华一直没有出手,甚至没有半点踪影,但贺梓川就是觉得他一直紧紧追在身后,身上若有若无的针刺之感,让贺梓川一直紧紧绷着神经。眼看一场刺杀已然演变成了追逃,渐渐已经超出了杀将夜华最擅长的突袭范围,贺梓川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凝重了几分。
贺梓川明白,夜华断不会轻易让这场精心布置的杀局功亏一篑,有了刚刚的教训,他也不会再给自己任何可乘之机,反而有可能是故意放出若有若无的气机,让自己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他的存在,然后采取狼群战术,像赶羊一样,逼着自己全力逃遁。有旧伤拖累,又经过一番追逃,自己的战力不断下降,而对手则以逸待劳,等强弱形势彻底异位,再发出致命一击。为今之计,贺梓川只有咬牙强撑到陌颜恢复战力,否则他们都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可是计划虽好,却总赶不上变化更快。在逃遁的过程中,贺梓川气息不稳,法力逆行的情况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严重。一开始每隔半盏茶的时间才会出现一次,贺梓川略一压制便能恢复,到后来每过十数息便要发作一次,而且很难被压制下去,往往上一次还未平息,下一次便又到来。这让贺梓川不得不几次停下逃遁,服用些许丹药,依靠药石之力,帮助压制伤势。
开始的几次夜华十分谨慎,生怕这是贺梓川为他设下的又一个圈套,不敢有丝毫异动。然而随着贺梓川伤势愈加沉重,颓色尽显,夜华开始出手试探。他先是在贺梓川强行压制伤势时,突然放出气机,出其不意地逼贺梓川暂时放弃疗伤,转而提防警戒。夜华见贺梓川并没有什么后手,逐渐变本加厉,在远处时不时地出手偷袭。发现贺梓川无力反击,夜华最后干脆现身狠狠与贺梓川硬拼了两记,虽然仍旧没有完全占得上风,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贺梓川的战力正在迅速流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贺梓川心中想着,与其一路削弱,最后被夜华拖死,不如索性不再逃窜,利用夜华还没能完全看破虚实的些许时间,争取多恢复些许法力,与他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定还能有一线可能,拖到陌颜恢复部分战力。
“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多好,就是一盏茶的时间也好啊。”陌颜心中也正恨恨地想着,但她此刻身体酥软,别说法力,就是站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望着脸色惨白,嘴角渗血的贺梓川,她竟全然无能为力。一颗心仿佛被死死搅在一起,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贺梓川盘腿坐下,将陌颜慢慢放到腿上,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半个身子倚靠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则死死握住清风剑,一边警惕地提防着夜华随时可能到来的致命一击,一边悄然恢复法力,疏导经脉,减轻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灼痛之感。
二人都没想到,袭影堂的杀神夜华竟会如此难缠,在精心布置的杀局被破后,他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能因情制宜的及时调整战术,成功将贺梓川二人重新逼入等待被伏击的糟糕境地,而且这一次强弱异位,贺梓川和陌颜想要脱身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小七,你说下辈子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陌颜费力地仰起头,将满心的阴霾深深藏起,说了一句与眼前局势毫不相干的话。
贺梓川睁开眼睛,一边继续恢复,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许你用八方汇魔碑,想也别想。”
陌颜的微笑凝固在脸上,欢喜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贺梓川手臂稍稍用力,将她拉入怀中,呢喃道:“我说过,今后由我来守护你,我死以前你要是死了,便是我失信于你,不要那么残忍,不要让我痛苦一辈子。”
陌颜用额头轻轻蹭着贺梓川的胸膛,心中叹息道:“傻瓜,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这一次对不起了,不要怪我,好吗?”
贺梓川心中同样苦笑,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又如何不清楚陌颜的个性?她是个宁为玉碎的女人啊。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旦使用八方汇魔碑,就将彻底失去轮回的资格,这是贺梓川绝不能容许的。为今之计,他只能抢在她发动八方汇魔碑之前使用锦玉仙铃击杀夜华,或者……
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整个夜空。就在电光消失,世界重新暗淡的一瞬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杀神夜华动手了。
他手中的黑剑如同一条伪装在落叶中的毒蛇,只要猎物稍不留神,它便能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狠狠向猎物咬上一口。今天以前,他不知曾用相同的手段击杀过多少圣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