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梓川忽然叹息一声,心道“该来的迟早要来,难道还能逃得了一辈子么,就算是圣皇又能如何?况且我还有一线生机……”。
他看似草率地选择不再逃遁,但这世间之事本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许多选择看似不可思议,却往往能够出其不意,取得令人咂舌的效果。经过这几个月一连串的变故,贺梓川多了一份淡然,或者也是无奈吧。不可否认的是,特别的经历正在催化他发生蜕变,就算是面对天下五大高手之一的南疆圣皇,就算前路荆棘丛生,就算可能九死一生,他也不再患得患失,而是逐渐放下心中的恐惧坦然面对,这便是迈向更强的必经之路。只是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如果这一切有得选,在安逸和变强之间他会倒向哪一边。
灼热的黄沙边缘,一个黑影稳步行来,大风吹拂着他的衣摆,苍凉而萧索。贺梓川双目猛然睁大,然后又慢慢恢复平静,最后细细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人影在黄沙中一步一步慢慢走着,每跨一步便在贺梓川的视野中长大几分,不过走出十几步就已来到贺梓川身前。
那人身着一件样式普通的长衫,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厚的麻布围巾,头发随意地扎在头顶,一缕缕乱发随风飘扬。他的脸颊有些瘦削,下巴上还染着黑色的胡渣,年纪大概不到四十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至西的流浪剑客,而不是天下至强的五大修士——南疆圣皇。
圣皇远远的盯着贺梓川,不露悲喜,淡淡道:“坐以待毙可不是你师尊的风格。”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很有磁性,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苍劲。
贺梓川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挪动分毫,冷冷一笑,说道:“坐着并不意味就要待毙,圣皇大人太武断了。”
“难道你还心存侥幸?”圣皇露出一抹玩味。
贺梓川摇头道:“并非侥幸,而是自信。反过来说,难道就凭一具化身,圣皇大人就觉得一定能杀得了我?”
圣皇摊开手,煞有介事地仔细看了看自己,然后哑然失笑道:“眹觉得,就凭这一具化身,化境之下无论何人皆可杀之。”
那平平静静却杀气腾腾,又带着强烈自信和气势的回答,让贺梓川瞳孔微微一缩,不过仅是短短一瞬,他便又恢复了镇定,笑道:“虽然这具化身出自圣皇大人您,但也仅仅只有圣境后期的实力,这里可是临近天穹秘境之地,您别忘了您的本体是如何被困的。”
圣皇坦然一笑,平心静气地解释道:“之前朕不知此地诡异,因而全力出手,激发了某个法阵的禁锢之力,确实是不够谨慎。但是若你以为朕会范同样的错误两次,那未免也太小瞧了南疆圣域?”
贺梓川冷笑道:“晚辈当然不会狂妄到以为圣皇大人会范同一个错误两次,但您又如何确定此地只有一个法阵,或者只有一个禁锢禁制呢?”
圣皇一愣,随即轻笑起来,一边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髻,一边摇头说道:“你真不愧是金尊那个老匹夫教出来的徒弟,跟他一样狡猾。只是难道他没告诉过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小伎俩,都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贺梓川面容一肃,说道:“师尊从没教过我什么小伎俩,他传受的乃是经天纬地的大道。贺梓川资质愚钝,做不到开天辟地,但我愿成为一把利剑,守卫我的骄傲,我的尊严,和我在乎的人,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肝脑涂地!”
圣皇似是赞同地点着头,却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听说你最在意的三师姐被杀了,凶手不仅就在你的面前,而且还把此事栽赃于你,为何不见你的利剑出鞘呢?”
贺梓川被圣皇轻巧的一句话勾起了不愿回忆和面对的往事,心中顿时如同被巨锤狠狠砸中,开始翻江倒海,惊涛拍岸。但此时他的心海中,一个美丽的倩影身着一席简单却夺目的红裙,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眼前,她用温暖的双手轻轻捧起了他憔悴的脸。她是如此温柔,如此艳丽,又如此美绝,似是赋予了他新的使命,迅速安抚着他动摇的道心,并瞬间击碎了蠢蠢欲动的心魔。
贺梓川突然哈哈大笑,狂放地说道:“圣皇放心,终有一日,我定叫害我师姐的魑魅魍魉,统统不得好死!”
圣皇笑道:“如果有人挡在他们面前呢?”
贺梓川斩钉截铁道:“遇人杀人,遇仙屠仙!”
圣皇玩味道:“金川自诩名门正派,若挡在他前面的都是无辜之人你又当如何?”
贺梓川又是一阵狂笑,朗声道:“天下万事皆有因果,谁人敢言无辜?我既为剑,便不分善恶,不留余地,一往无前,不是自己剑毁人亡,便是敌人命丧黄泉!”
“即使要堕入阴世地狱?”圣皇微笑着,似是引人迈向歧路的伪圣人一般。
贺梓川一字一顿道:“不惜任何代价!”
说出了那掷地有声的六个字,贺梓川体内忽然传出一个明显的破碎声,如同瓷碗落地,摔得粉碎。恍惚间,他只觉得一直以来禁锢着他的某个枷锁消失不见,心中变得一片清明,一些长久以来无时无刻不在困惑着他的问题,都水到渠成,迎刃而解,那颗刚刚发芽的小苗不消片刻便生生长高了一截,散发出神秘的光辉。
圣皇脸上胜券在握的淡然终于消失不见,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