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圆球停在一具狼兵的尸身旁,正是赵狗儿的头颅。圆球上的血腥、不甘的眼睛还在张着,用熟悉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季康儿。
季康儿鼓起勇气,爬过去,一边伸手将赵狗儿眼睛合上,一边低声祷告。
“哎呦!”后脑勺被什么重物给击中了,季康儿一头趴在一具狼兵尸体上,牙齿刚好啃在狼兵坚如钢铁的胳膊上,牙齿登时酸软,欲掉渣。
原来,飞来的是只刚被削掉的狼蹄,远处,老冯弯刀拼杀,好似一个参加红袖招厨艺大赛的削面大厨,动作娴熟而优美。
季康儿有点质疑于自己此刻尚在的幽默感,不过没,马上,季康就变得同情心满满,当他看见老冯的大腿给狼兵给削去一大块肉,血水将胯下的战马都染红的时候,季康儿也感同身受地觉得自己生痛难忍,就要断子绝孙。
……
据传,两翼边镇都发出了求救信号。可是,怎么就援兵迟迟不到?!
季康儿眼见这老冯、唐铭、强浒等一干神勇的季家军在勉强支撑着,正要一一奔赴殉国的“道场”,不由得悲痛喷涌如岩浆,也决心要进行自杀性袭击。
正在拔剑的档口,身后喊杀声骤起。吭——黑礁崖的乌龙沟镇援军到了……
透过长城城门,长城外高地上的厄胡尔远远地看着城上。
此时的季康儿也不自主地对望过去,那个黑森林边缘的统领身影让他极不舒服。
一股难以言说的阴郁之感,像是能把季康儿整个人都给吞了进去。
季康儿怎么都觉得有一丝犀利的眼神射来,这眼神,像是在哪见过,却又让人想不起来……
此战双方誓死厮杀,伤亡惨重。厄胡儿见对手援军已到,他也不恋战,调令魔族,退回休整。
……
黑夜蚕食掉大地上的最后一抹光明,此刻,狂风更加猖獗。
雪花像冰刀一样在空气中肆意穿梭,分不清是天空洒下来的,还是被风从地面重新扬起来的。
熊耳镇东,偏北四里,两个虎背熊腰的守夜人蜷缩着身子,躲在雪窝里呼呼大睡。
雪窝的不远处,在较平坦的雪地上,五排大大小小的、待掩埋的尸体已严严实实被雪花给掩盖住了。
尸体一旁,新抛出的黑土与四周新落的白雪比起来,显得格外突兀。
黑土堆背后是个新挖的大坑,一个少年头顶时而伏下去,时而冒出土堆沿口。
不时地,还有一两锹黑土给抛了上来……
一个守夜人从雪窝里跳了出来,他伸了一个懒腰扭头,望向这边,然后,大步流星地向这边走来,肥大的脚掌把地上的积雪给踩得都嗷嗷直叫,让黑夜比往常更加瘆得慌。
守夜人站在黑土堆旁,冲着坑中喊道:“黑夜漫漫,哥哥我建议你还是认输得了,我二人把剩下的兄弟埋了,咱也好早些个回去歇着。”
季康儿没有抬头,依旧在挖坑,他倔强地回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不怕黑……”
那守夜人就等他这句话呢,季康儿话音刚落,那人便喊了雪窝里的守夜人,二人抛下季康儿,往熊耳镇方向走去。
季康儿望了一眼越来越小的两个背影,吐出口白气,然后,继续给死去的兄弟掘坟。
他瞅了一眼手掌上打破的血泡,黑布已经与伤口上的肉粘连在一起,或许是冻木了的缘故,伤口不再疼痛,只是麻酥酥的。如果不及时处理,恐怕有冻掉的可能。经历了白天的生死对决、庆幸逃生、无端停战,季康儿的脸上竟然少了平日里的不耐烦,多了丝苦涩的微笑。
季康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原来在几个守夜人的激将下,季康儿在比试中输给了这些老兵油子。从生死场上下来,季康儿不免赌性发作,扬言自己如果输了,掩埋尸体的活儿他一人来挖。结果,可想而知。
横眉的少年士兵见季康儿中了招,曾开口阴笑着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已经输给这帮老兵,如果这次你我比试,你再输,岂不是更没面子?”
这些话,让季康儿很觉憋屈,自己堂堂季家军一后生,竟被一个守夜小卒这般瞧不起。
他强忍着怒火,闭口不言,一脸肯定的表情。
横眉少年见他如此坚决,又问道:“咱们这组可是一百五十个兄弟的遗体,输了,你当真要独自去挖?”
“愿赌服输!”
一个老兵在一旁叫嚣着说道:“四少爷果然豪气,不愧是大将军之子。”
……
过了午夜,风雪并没有减弱的迹象,季康儿将最后一具尸体推进坑里,已经浑身稀软。
脚下,一个没踩稳,他栽了下去,慌乱中,季康儿一把抓住撅头,才没滚进死人坑里。
躺在土堆上歇了半响,这才恢复了平静,季康儿有些惆怅,他望了一旁消瘦很多的小黄马,此时,它也正站在雪地里,痴痴地望着落魄的小主人。
季康儿笑了,对着小黄马说道:“小黄啊!看看我,成什么样了?!和云中闹事街头的乞丐有什么二样?不过咱倒也自在,不用再受季浩老儿的气啦。你我还真上了保家卫国的前线。”
此时,守夜人三三两两,穿过辕门,从议事大厅走了出来。一个老兵打着呵欠说:“唐铭这小子命大,识破了魔族在长城外围设的暗哨,功过抵消……”
季康儿没有听见这些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