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易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着。大北、大东、太平洋三家电报公司的电报大厦、美商大来轮船公司的大来大楼,如今还只是洋泾浜畔的全安栈以及广东路上的元芳栈房,总面积二十二亩左右。元芳栈房的地皮约摸三十米见方,位于广东路和四川路路口,地价会稍微贵一点,但四万两银子绝对拿得下来。剩余的二十多亩属于全安栈的土地,在洋泾浜北岸的小路松江路旁,并不能算什么好地段,估计最多只要一半的价钱便能搞定。这样算下来这二十二亩土地的总价不会超过五十万两银子,大概有个四十七、八万两就足够了。
高易的指尖沿着广东路一路朝外滩方向移去,直到点在了路口的一幢建筑上。从洋泾浜方向数过来,这幢建筑位于第三座,上标注着“天祥洋行”的字样。这家洋行的主营业务是进出口生意和保险,马路对过的天祥码头便是他们家的,因为离着广东路近,高易摆渡去浦东的时候一般都会在这个码头上船。天祥洋行所拥有的外滩3号是一幢三层高的房子,占地四亩多一点,即便算它八万两一亩,最多三十二万两银子应该就能拿下来了。
也就是说,只要再花八十万两银子,包括外滩1号、3号在内,东西从外滩到四川路,南北从广东路到洋泾浜,除了上海总会之外,整个街区就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最近这几个礼拜,随着账户里银子的数量飞速增长,高易的想法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变上一变,从最初的简单改造一下老建筑,到兴建自己的大厦,如今他已经在考虑买下整个街区用来打造一个建筑群了,到时候外滩一号是自己的俱乐部,三号是自己的家,二号上海总会则充当自己的会议室,然后再在寸土寸金的外滩,建上一座几十亩地的私人花园,这样的人生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奢华。至于原先准备建在顾家宅地皮上的主宅,现在看来顶多只能算是一座别墅了。
“当啷啷”就在高易仍沉浸于对将来美好生活的遐想中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高先生,我有两位朋友想要参观一下你的汽车俱乐部,不知是否方便?”电话里传来了李永发的声音,他的朋友自然是华人。
“当然方便,欢迎之至!”
高易的这家俱乐部,除了是俱乐部之外,实际上还是家卖车的6s店。打开门做生意,管他华人、洋人,只要是有钱人都能进来,其中的区别仅是,对于非会员来说,服务是由营利性质的6s店提供的,而不是俱乐部,因此是要付费的。
李永发带来了三位朋友,都是鼎鼎大名的上海滩闻人,其中两位是来自法租界的宁波人,一个是镇海人虞洽卿,另一个是定海人朱葆三,剩下一位则是上海本地人李平书。
虞洽卿绰号“赤脚财神”,十五岁闯荡上海滩,最早在颜料行打工,自学外语后当德国银行买办起家。1898年第二次四明公所事件时,他因鼓动洗衣业领袖沈洪赉,带领全市洗衣业工人拒绝为法国人服务,成为了沪上妇幼皆知的知名人士。
朱葆三也是差不多年纪到的上海,他一开始在一家“吃食五金店”当伙计。所谓的“吃食五金”指的是进口罐装食品,因为罐装食品的外壳是金属的,所以最初经营罐头的不是食品店而是五金店。朱葆三在这家吃食五金店一直做到总帐房,然后开了自己的五金店。在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之后,他结交到了现任的上海道袁树勋,并把自己总账房推荐给了袁树勋当会计兼出纳。
目前正值庚子赔款偿付的最初阶段,赔款来自于各通商口岸的海关关税,但是上海海关的款项在交付之前会先由上海道库暂行保管,朱葆三便将这笔巨款拆放到上海钱庄里去生息。袁树勋上缴的利息以一般官利计算,按行市计算的钱庄利息一般都高于官利,中间的差额则归于袁时勋、朱葆三和顾晴川三人。更为关键的是,由于手头有了大量资金,朱葆三也就成了此时上海众多钱庄要求拆款的追逐热点,成了掌握各钱庄拆放权的“领头羊”。
相比起虞洽卿和朱葆三这两位商人,李平书这位后来的上海市市长就完全属于官面上的人物了。他原名李安曾,是浦东高桥人,父亲是儒生,曾中过秀才。与同时代的青年人一样,李平书为科举考试埋首诗书,盼望能登进士成为高官。他在十五岁的年纪上就考中了秀才,并曾入读上海龙门书院,随刘熙载研读儒家经典。然而接下来他用了整整九年的时间,都没有过去举人这一关,于是只能以优贡生的名义参加清廷选拔低级官员的考试——秀才也是能当官的,不过一般都是教谕、训导之类的低级职位。李平书考得不错,但却并没有正式任职,而是回到上海担任了字林西报的主笔。有了稳定的收入之后,李平书又一次投入了科举事业,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又过了九年之后,他终于顺利考获了举人。
中了举人后,就有了任官的资格,李平书在广东候补三年之后,先后任过三任知县。第三任期间正值中法战争,李平书组织团练击退法军入侵,却反受革职处分。幸好他此时已经颇具名声,因而被时任湖广总督张之洞招入幕中。
去年十月两江总督刘坤一死,张之洞暂署两江总督一职,他乘机将手下亲信安插到了两江的一些重要职务上。李平书就是其中之一,他被任命为江南制造局提调,兼任中国通商银行总董、轮船招商局董事。
对于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