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依旧没有停止折磨我,想尽办法杀死我。我倔强地不肯咽气,陪他们耗着。
半个月后,我从黑白无常口中得知,杨戬灌口部曲梅山七怪和一千二百草头神皆受封仙籍,位列仙班。
三个月后,黑白无常又传来消息,天篷被罢了元帅之职,下了大狱。
半年后一个宁静的清晨。
我终于等到了阿紫。
她伴着纷飞的鲜花,穿着紫色云霞织成的云裳,美得像个仙子。
我问她:“你去哪了?”
她的眼睛依然是好看的紫色,藏着烟波,只是烟波像平静的井水,清冷深幽,仿佛沉淀了无数载的岁月。
她说:“王母带我去了趟阴曹,借阎罗的三生石,唤醒了我前世今生的记忆。”
我心里有了一丝害怕,颤声问:“王母说的都是真的?”
她说:“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我每一世都叫阿紫,每一世都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没有如来佛祖的介入,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哦,这样啊……”
我发出连自己都不明意义的傻笑。
“时辰到了。”我说。
“什么时辰?”阿紫问。
“七公主殿下,请退后一些。”
小山一般的巨灵神抱着一捆干柴走上斩龙台,架在我身下。
他瓮里瓮气地说:“孙悟空,你还是大发慈悲,快点去死吧!这些凤栖梧桐木很珍贵的,用一点少一点,再这样下去天庭的库存就要没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后面侍从呈上的一盏琉璃灯,灯上的黑色火焰散着一股恶心的腐臭。
他一边用黑火点燃干柴,一边捂鼻抱怨:“三昧真火啊,老子看着都胆颤。他娘的怎么就烧不死你?”
梧桐木“啪啪啪”地响,黑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刑柱、锁龙链和伏魔剑都烧得通红,仿佛要化成铁水。
我不断地咳喘,黑火熏得我睁不开眼。
黑火跳动着,把刑柱周围的空烘烤出扭曲的涟漪。
隔着涟漪看外面的阿紫,好像镜中人。
阿紫哭了:“你不疼吗?你不知道痛吗?你不害怕吗?你不绝望吗?”
“你别哭,我不疼。”我想安慰她,可是我的挣扎只换来锁龙链微微的晃动,我逃不过烈火的包围。
阿紫泪眼模糊:“王母不停地劝我,说你为等我受尽酷刑始终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说:“我想再看看你。”
“可我不想见你啊!”
阿紫却突然失控了:“我重新做回了天宫的七公主,有琼浆玉液,有霞衣紫裳,有王母爱护,有仙婢侍奉。你有想过,我想见你吗?”
我愣住了:“我不知道……”
阿紫越发激动:
“你要我该怎么面对你啊!你是杀我的凶手,我十世轮回之苦因你而起,又因你功亏一篑!我是天庭的七公主,如今却变成了人人憎恶的白骨妖!你我各存想念,然后永不相见,不是更好吗?”
“这样啊……”我失魂落魄地低下头。
阿紫哭得梨花带雨:“王母说,只要我见上你一面,你才肯咽气。”
我低声笑:“你也这么想?”
旁边的巨灵神插嘴说:“所有人都希望你死,你死了,天下太平。公主也能得到重生。”
“我知道了。”
我的身体早被掏空了,只剩骨架。这一刻,我的心也空了。
我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灼热的三昧真火也让我感觉不到温度,我看到了花果山,繁花遍地,鸟雀成群,有一个姑娘翩翩起舞。
我低低地呢喃:
“我在花果山,答应过一个女孩,叫她等我回来。”
“这魔鬼终于死了!”
巨灵神想要仰天长啸,可不知怎地就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这个恶梦,终于结束了。
他擦拭着激动的泪水,却见一道紫色的霞光扑向了斩龙台中间燃烧着的黑色火焰之中。
如同飞蛾扑火。
“七公主!”
巨灵神傻了。
在我即将永眠之时,我从漆黑的缝隙之间看见阿紫冲进了火焰之中,抱住我的白骨躯架。
她笑靥如花:
“臭石头,我等不回你,所以我来找你。你要记住,七公主是我前世,但我不是七公主!我是小草,我叫阿紫!”
“阿紫!”
我脱口而出。
“你是不死不灭的臭石头!你是花果山泼天的猴子!你是我绕不开的劫!你是我一生所爱!”
阿紫一笑倾城,拔出我琵琶骨上烧红的伏魔剑,搂住我的腰,将她娇艳的红唇印在我不存在的唇上。
黑火燃烧了她云裳,爬上了她的发稍,在她的眉间跳跃,她在黑火中义无反顾地吻上了我,白骨妖的精血像滚烫的岩浆从阿紫口渡进我身体,我身体血肉飞快地重生,三昧真火再也挡不住。
脏肺,筋络,血肉,皮肤,毛发……像干涸的土地遇到甘霖,瞬间焕发新生。
我获得了新生。
“臭石头,你记住,即便天下所有人都要你死,但我要你活。”
阿紫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黑火烧着了她的脚,她的身子,蔓延到了她的脸,她在烈火中笑,在烈火中消失。
“阿紫——”
我震碎了锁龙链,踢飞了梧桐木,未燃尽的梧桐木飞得天宫到处都是,我在空荡荡的斩龙台上拼命地拼命地寻找阿紫的踪迹。
一颗指甲大小的石子落在了我的额头,又弹跳开,在还未落在地下时,我伸手接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