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下来啦,喏,在那边桌子上。”门罗大大咧咧地刚说了半句话,艾达匆忙冲下床铺,扑向那张木桌,一把将灵器攥紧了。见灵器里仍然微微流淌着白光,她松了一口气,才感到头脑一阵发晕。
“这……这是我家人留给我的,”艾达觉得自己刚才的失态,或许对于门罗来说有些无礼,轻声解释道:“这是唯一一个……”
门罗看了她几秒,忽然摆摆手打断她,毫不顾忌地张嘴打了一个呵欠。她打呵欠时不用手帕遮掩,能叫人看见红通通的舌头根儿:“我看你也好了不少,我可要睡了,你看看外头天色,这都啥时候了。”
艾达顺着她家漏风的门缝儿一看,外面仍然是一片深黑。再一回头,她不禁一愣。
“看我干什么?”胖大妇人占满了稻草床,理所当然地反问道:“你不睡?”
“我……我在哪里睡?”
“地上啊,”门罗扬了扬她肉润的下巴:“难道还要我给你再搭一张床?我跟老佛洛睡了这么些年,他也没有给我搭个狗窝。”
艾达呐呐地没了话,将林鱼青的外套铺在地上,躺下了。
隔着一道木门,外面是深深的无尽的黑夜。屋内其实也黑了灯,但是有门罗这样一个粗鄙旺盛的妇人在,好像连黑暗也跟着暖和轻快了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艾达轻轻地说。
门罗从鼻子里喷了一下气:“你吃了我好几样东西。”
“我……我到时想办法还给你。”
门罗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她原本粗重的呼吸渐渐沉下去,好像很快进入了梦乡。艾达以为自己不可能会有睡意,然而一闭上眼睛,她就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梦又一次如期而至。过去一个月的记忆,成了破碎凌乱、一闪即逝的片段:树枝,裙角血迹,雨,林鱼青的小刀,马……她随着一幅幅画面飘荡在梦里,挣脱不出来,马蹄声咚咚地敲着她的脑子——
“快醒醒!”门罗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艾达被她推了两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成百上千的马蹄声依然震击着地面和耳膜,越来越清晰壮大了——原来不是梦。
“怎么回事?”艾达腾地坐了起来。“是又来了教廷的军团吗?”
门罗举着油灯,开了一条门缝;艾达心脏一跳,忙挤在她身边往外看去,紧接着二人的面色便一齐僵住了。
无数火把撕碎了远方的夜幕,熊熊火光在千百个骑着马的人影手中连成了一片,好像要一直燃烧上天际,吞掉一夜空的星辰。成群骑兵奔驰在火影下,激起了漫天尘雾,伴随着马蹄响声越来越近了。
一片接一片的农庄像是受了震动的蚁窝,四散逃出了惊惶无措的人影;然而他们逃无可逃,因为这批陌生、衣着杂乱的骑兵如同肆虐洪水一样,迅速漫布了农庄附近的每一寸土地,疯狂流向它们身后的集英岭。
刀剑,长矛,狼牙棒的影子,与马背上众人的高昂呼喊声一起,转瞬扑到了眼前。奔腾中,几点火星遥遥划过夜空,落在了远处几间房屋外的草垛上;火立刻借着风势腾地亮了起来,明艳艳地跳跃着,映红了半边农舍。
“是利亚家——”门罗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忽然反应了过来,啪地一下关上了门,吹灭了油灯。这一次霎时笼下来的昏暗,随着窗外越来越亮的火光而颤抖着,好像十分没有底气;艾达紧紧挨着她站着,见刚才那些人服色不一,低声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们要是冲进来,你就躲在床底下!”门罗喘着气的话音刚一落,隆隆闷响的马蹄声已经从屋门口前冲了过去,二人刚一惊,只听外面忽然遥遥地响起了一声喊:“天想曲本军第一部,预备攻城!”
那人似乎专司呼喝传号,声音嘹亮地回荡开去;话音一落,几百个嗓门一起吼着应了一句,声音沉沉厚厚,几乎震破了夜空。
?“天想曲?”门罗趴在窗户旁,她的身形被火光染了一条亮边:“他……他们是反抗军!他们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你别出声——”
她话音未落,一阵带着火油气的风就卷了进来;门罗抬眼一看,木门半开着,屋里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个小姑娘的影子。
她冲到门边一看,一匹又一匹的奔马驰骋在夜色里,大地震颤着漫起尘雾,早吞没了艾达的踪迹。
“救她有什么用?送死去了!”门罗叹了口气,正要关门,忽然只听遥遥一声尖锐呼哨,一道红芒从黑压压的反抗军间冲天而起,在夜空中拉出一条耀眼的血红火线;半边天幕被烧红了,它眨眼间击中了城墙,如同一把热刀扎进黄油里,城墙登时摇晃着打开了一个豁口。
反抗军沸腾起来,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像浪潮一样响彻城墙脚下——“开城门!开城门!”“你们伯爵已死,不要顽抗了!”
“******,他们有坠灵!”
腾起的烟尘里,守卫士兵在墙头高声怒骂着,奔跑着;弓弦声一次接一次地拉紧,朝远方射出阵阵箭雨,试图阻挡对面隆隆冲近的战马。
然而他们只撑到第三道红芒出现,城就破了。
集英岭城墙像是一块被拦腰击成了两半的木板,在扑簇簇的碎砖断木里轰然倒塌了;受到鼓舞的反抗军顿时像流水一般,朝城墙断口汹涌而去。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