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没有异族了,”她低低地对白狐狸说,有意让自己的声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她万万没料到,自己话音刚一落,就从远处半空里飞来了一个影子——那影子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身后甩着一条粗壮长尾,在嘶叫声中朝艾达所在的礁岩扑了下来;她忍不住一声惊叫,差点因为连连后退而摔下岩石。
然而紧接着,那影子却啪地一下砸在岩石边缘,发出了一声叫人浑身发紧的肉皮撕裂声,随即滑了下去。
“诶?”艾达一愣,忙将百九放在头顶上,攀着岩石、伸长脖子望了一眼。
这条河水流迅猛,那异族一摔入水里,即刻无影无踪了;只有礁岩边缘上,还残留着滑腻腻的一片黏液,隐隐地散发着腥臭。
艾达再一抬头,只见河面上滔滔波浪,无穷无尽,却怎么也想不出那异族会是从哪儿来的。此时银月隐隐挣脱云朵,吝惜地多投下了一层薄光;她在雾气一般的光芒里眺目四望,终于远远地发现了一点儿端倪。
一只看着像木筏的影子正逆流而上,在波涛中载浮载沉——从那木筏上,似乎朝岸边甩出了一条绳子,随着绳子越收越短,木筏也稳稳地破开波浪,朝一侧岸边逐渐靠了过去。
艾达心中一跳,立即扯开喉咙高声叫道:“救命!救命啊!”
她的叫声淹没在水声中,不等传出去多远,便消湮在了河面上。她不甘心,又一连叫了好几声,却眼看着那木筏离岸边越来越近,离她反倒越来越远了。
这一下,艾达登时又多了一重着急:“岸上有异族!不要去,有异族!”
她喊得连嗓子都嘶哑了,但当那木筏终于靠了岸后,艾达打了个冷战,喊不下去了。她连看都看不清楚从那木筏上下来的人影,对方又怎么可能听得见她的声音?
“百九,”想了想,她叫醒了怀里的白狐:“百九,你先进灵器,缓缓体力……”
这只灵器一直挂在她的腰间,经历了几次逃命,所幸没有弄丢;百九微微睁开眼睛,身影一闪,进了灵器。
艾达将它抱紧了,侧耳听着一阵一阵水声。体温越来越低了,她很快昏昏沉沉起来,一时连她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清醒着。
当风将一声“小姐!”轻轻送进了她耳里时,感觉像是在做梦。
“小姐,您还好吧?小姐?”
艾达的眼皮颤动几下,慢慢张开。
夜幕下,礁岩形成了一片高高低低的黑色剪影,一个人也没有。
这个世界上,还会像这样称呼她为小姐的人,早就死了、散了……艾达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声:还没忘记是贵族的日子吗?
她正要再合上眼,这一次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一个声音来到了耳边:“诶呀,您这可够狼狈的。来来,让我帮您一把——”
艾达腾地坐了起来,四下看了一圈。
“我在这儿呢,小姐,”那个声音忙招呼道,“这边!”
眯起眼睛,艾达花了好几秒钟,才勉强从礁岩石缝儿里分辨出一个圆乎乎的影子。她凑近了,发现那是一个生着一把雪白胡子的蓝圆胖儿;见她发现了自己,这只长得跟老头儿似的坠灵顿时更激动了:“您可算是瞧见我了!”
“你……你是谁?”艾达哑着声音问道,“你的宿主呢?”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她话音一落,从远远的河岸上正好响起了一声高喊:“人找到了没有?赶快给我回来!”——那人隔着半条大河,声音依然雄浑有力地震破了夜空,叫艾达不由一愣。
蓝老头儿耸了耸不存在的肩膀:“宿主就是那个。跟您不能比,他是个穷蛮。”
艾达呆呆地望着它:“你、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是的是的,”蓝老头儿热心地跳了起来,好像一只大跳蚤:“现在情况紧急,咱们不能多聊,等我把您救到岸上去再说吧!”
“怎么上岸?”
蓝老头儿的声音顿时低了一点儿:“我可以伸长。”
“伸长?”
“您就把我当绳子用。劳您一会儿下个水,在水里拽着我的身子往岸边上走。”
“但是岸上有不少异族,”艾达被冻得反应都慢了,这才想了起来:“快告诉你的宿主,让他逃!”
从那把雪白胡子里传出了几下咂嘴声,蓝老头儿说道:“这您就不必担心了,那个穷蛮就这一点有用……诶呀,他又催了,咱们该走了。”
艾达应了一声,手脚迟滞地爬上礁石边缘;小蓝老头儿对她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热情,即使伸长成了一根细绳的模样,仍然不断地同她搭话——在“诶呀您这金耳钉真好”、“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灵石吧”之类的夸奖里,她将灵器系紧了,咕咚一声跳下了河。
这只坠灵身体滑溜溜的,艾达死死攥住了它,生怕会一不小心被波浪冲出去。她咬着牙,忍受着刺骨的冷水,感觉仿佛过了一辈子,脚下才终于挨着了河底。
当她气喘吁吁地倒在河滩上时,蓝绳子“叭”地一下缩了回去,很快那只坠灵就从身后河面上蹦蹦跳跳地赶了过来。
百九这时也从灵器里露出了头,沉默地盯着它。小蓝老头儿对它毫不感兴趣,只围着艾达转圈;直到远处再一次传来刚才那男人的怒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