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前线的战况,并未影响到长江以南的地域。晋国的江左世家子弟们依旧是吃喝玩乐,醉生梦死。反正打仗死的又不是他们家的人,流离失所,也轮不到他们。
日子已经到了惊蛰以后,江南天气渐暖,建康城下着绵绵细雨,街上行人来往如梭,一片宁静祥和。
北方持续的战乱,让流民不断迁入建康周边,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只要有口饭吃,那些流民们什么都愿意做,这些掩盖了江左深重的经济危机。
地少人多,而且这些流民都“挂靠”在世家那里,根本不缴纳赋税,却又被世家盘剥,日子过得很是艰辛。现在像是京口这样的地方,还在不断开荒,所以问题没显现出来。
但几十年后,当土地已经不足以养活这些人的时候,矛盾就会开始激化了。
建康城东,与城内其他地方不同,场面有点点奇怪。
青石板的路面上行人几乎是门可罗雀。除了那些城卫以外,几乎看不到从城外进来的行人。
一个带着青色斗笠的汉子一闪而过,避过了巡视城卫的视线,躲进一条狭小的巷子里。
“果然是有古怪啊,这大白天弄得像是宵禁似的。生怕人不知道有事么?”
斗笠男抬起头,露出一张狰狞的刀疤脸,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神秘的笑意。
“真是没想到,居然要走到这一步呢,当真是造化弄人。”斗笠男摇摇头,一副颇为惋惜的模样。
他低着头,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目的地却是台城附近的鸡鸣寺。
鸡鸣寺几年前被大火烧掉了,现在这个是重建过的,看起来颇有些气势,只是当年的那些得道高僧,早已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中。
烧死的,逃散的不知去向,现在这鸡鸣寺,也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
斗笠男看到两个拿着长棍的武僧,没精打采看门,在诧异局势紧张若斯的同时,也在心中暗笑这帮秃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能装点门面。
还是到晚上再说吧!
斗笠男轻松爬上一棵大树,悄悄隐藏起来。
鸡鸣寺在鸡笼山上,而台城则靠着鸡笼山,相隔并不算很远。
台城的显阳宫内,皇帝司马聃正反手而立,看着殿外朦胧的细雨发呆。
所有的宫女和侍卫都被屏退,偌大的宫殿里就只有司马聃和王穆之两人,显得有些怪异的冷清。
心中的悲苦难以尽述,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他那年轻的面容带着愁苦,头发却已经花白,很难想象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居然会混到如此地步。
“陛下......”穿着华丽宫装的皇后王穆之,悄然来到司马聃背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轻咬着薄薄的嘴唇,俏丽的面容有些清冷,眉头上带着纠结。
司马聃不好过,她又何尝好过了?
“穆之,来世,我愿不生在帝王之家。智者如我母亲,如你,尚且不能自保,我这皇帝当得也太没有滋味了。”
一举一动都要看桓温的脸色,还要被谢家掣肘,现在谢家前线惨败,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桓温要动手了。
对于这些事情,冰雪聪明的王穆之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你安心的去吧?
“陛下保重身体。”
“我还有什么保重不保重的,很快就会传出我吸食五石散暴毙的传言,你信不信?”
一连串的打击,包括被桓温废掉男根,让司马聃迅速的成长了起来。
“知道吗?先帝司马睿,其实很可能不是司马家的血脉,而是牛家的。”司马聃幽幽的说道。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如果褚蒜子在跟前,只怕要打烂司马聃的嘴。只是现在么?他作为一个朝不保夕的皇帝,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事情呢?
“陛下,这种事情……也许就是真的吧,或许是假的,但是重要吗?”
王穆之跟司马聃并排,看到对方的面色,那是一股绝望中带着决绝的狠辣。
有江湖传说,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的母亲夏侯氏,并不受父亲待见,然后她耐不住寂寞就跟一个叫牛金(不是大将牛金)的小官私通了怀了司马睿。
这事有鼻子有眼的,或许夏侯氏偷人是真,跟丈夫睡过也是真,只是实在弄不清这孩子是谁的了。
但这件事重要吗?
皇权只是一个符号而已,虽然是血脉传承,但是……也就那样了。
传说清代乾隆皇帝是海宁陈家的儿子,就算是真,他依旧是清朝的皇帝,皇权不会因为这个而改变。
“穆之,我想了很久,我这辈子真的很窝囊,但到最后,我不想这么窝囊下去,皇家的荣耀,不能堕落在我手里。”
司马聃转过身面对王穆之,将一卷金黄色的帛书递给王穆之。
“我要传位给司马轩(才一岁多),晋国的江山,就是毁掉,也不会给桓温。他让我无后,我就让他抱憾终身!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聃那张脸上带着病态的嫣红,猖狂的大笑发泄心中的不满。
他也是该发泄下了。做皇帝到他这份上,当真连汉献帝都不如。至少汉献帝玩了曹操几个女儿呢,没权力,但起码是在女人方面爽了。
“这样合适吗?当初我就说了,我肚子里有孩子,并非特意欺骗你。但我也没想过让他继承晋国皇位啊。”
王穆之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司马聃的作为,完全是颠覆了她的三观。
“穆之,你现在就发誓。无论孩子父亲是谁,司马轩就是我的孩子,要入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