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看似漫长复杂,娓娓道来,也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
从剑圣回宗,剑道内乱,到湘北党争,漕粮被焚,再到春秋破解,儒圣收徒,再到斜谷会战,儒家内乱,再到任真进京,主持朝政,鱼莲舟一气呵成,有条不紊地述说着,渐渐讲到最近的南北国战。
他感慨道:“实话实说,这所有的搅乱行动,并非出自旁人手笔,皆是任真精心策划。陛下相信他的实力,也知道他会替父母报仇,所以作壁上观,没有干涉具体的计划。”
萧元二人噤若寒蝉,心情跌宕起伏。随着故事的进展,他们的脸色愈发难堪。
若非鱼莲舟现身道破,他们至今还蒙在鼓里,绝不敢想象,这一年来,北唐发生的所有大事,几乎都是被任真躲在幕后策划而成。
那个少年明明只有十六岁,却真的是瞒天过海,机关算尽,将连同他们在内的天下人都欺骗了。
以一人乱一国,听起来很宏大,但任真循序渐进,步步为营,先乱剑道,再乱儒家,进而血洗京城,顺利达成了这项无比艰难的任务。
鱼莲舟坐回井沿,欣赏着二人的冷峻神情,说道:“在这些事件中,我朝并没插手,只是派人监视着他。不得不说,那只天眼太厉害了,那小家伙的心机,也远远胜过当年的任天行。”
为了防止任真逃逸,武帝专门派袁猫首暗中尾随,全程陪他闯荡这一遭,后来又同时进京。在这期间,任真若想放弃复仇,那么,袁猫首就会将他擒回金陵,无法成功逃脱。
猫首察其形,毒蛊控其命,可谓双管齐下。对于这些,任真是不知道的,但以他的智慧,早就猜得出来,武帝必定在背后藏有杀手锏,防止他脱缰,只是不清楚具体措施罢了。
元本溪听到这里,用力咳嗽数声,说道:“你讲的故事很精彩,丝丝入扣,似乎没有破绽。但在我看来,你主动说这些的动机很矛盾,像是嫁祸蔡酒诗,借我们的手除掉护国功臣。”
话虽这样说,他其实已经相信这个故事。早在湘北案发时,他就曾对女帝说过,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后来,京城一夜流血,乃至前不久的战场疑点,都能印证出天眼的存在。
但他想不通,既然任真是南晋精心培养的奸细,旨在利用他弑君乱政,颠覆北唐,今夜鱼莲舟又为何现身,主动将实情和盘托出?
这明显自相矛盾。
鱼莲舟料有此问,淡然道:“我承认,确实是想借刀杀人,但并非编出故事,诱骗你们杀掉所谓的蔡酒诗。如果你以为,他的目标仅仅是北唐,那就大错特错了。”
元本溪靠着椅背,凝眉沉思,没有插话。
“我们努力隐瞒当年议和的真相,终究还是被他知情,除了对付你们,他最终的复仇对象就是我朝陛下。我们在他体内做了手脚,原以为拿生命作威胁,就能逼他就范,打消他的反叛念头。”
鱼莲舟脸色一黯,想起了不久前阵亡的陈白袍,想起了全部阵亡的北伐主力军。
“然而,他的骨头太硬,超出我们预想,宁肯同归于尽,也不愿俯首被操控。莫非你以为,他守卫北唐疆土,是在效忠你们女帝?哼,想多了,他只是在磨炼对付我朝的兵器而已!”
要想对付一座皇朝,最锋利的兵器,自然是另一座皇朝。北唐要是覆灭,天下统一,任真还拿什么跟南晋抗衡?
萧铁伞听懂了,阴阴地道:“养虎为患,被反咬一口,听你这么说,应该是任真已成气候,尾大不掉,你们拿他没辙,于是想挑起北唐内斗,从而坐收渔利!”
鱼莲舟冷哼一声,嘲弄地道:“是又如何?我就不信,明知接下来他会率军叛变,取你们项上人头,你们还敢无动于衷,任由他继续兴风作浪。为了你们自己,也得动手铲除他!”
今夜他现身相见,就是奉武帝旨意,来借刀杀人,利用北唐对付任真。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女帝明知会被利用,为了保命,依然只能乖乖就范,让南晋看这场热闹。
他噘了噘嘴,眼神讽刺,“更何况,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们北唐最擅长的,不就是诛杀功臣吗?当年是如何对付任天行的,这次再故技重施,用在他儿子身上,还不容易?”
元本溪皱着眉头,寒声道:“就算我们要锄奸,那也是在抵御外敌之后。你们想坐享其成,趁机攻占大唐,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至少在眼前,我们还可以借助任真,剿灭进犯的所有晋军!”
他一动怒,牵扯到肺腑,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北唐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他本以为,幸好在自己陨落之后,还有小师弟值得放心托付,能挺身而出,替陛下守住江山。
谁曾想,到头来,蔡酒诗不仅不是忠心耿耿的股肱重臣,还是当年血案留下的故人之子,深仇不共戴天,势必会叛乱伐武。
力挽狂澜的权臣,成了头号叛党,这真是上天对武唐最大的讽刺。
看着元本溪痛苦的神情,鱼莲舟平静答道:“先生多虑了。我朝陛下万寿无疆,不在意争一时之长短,他已经下旨退兵,把军队尽数调回江南休养。至少在十年之内,大陆再无战事发生。”
说到“万寿无疆”时,他刻意加重语调,挑衅之意极浓。
武帝享有五百年寿元,举世无双,根本没人能威胁到他。无论元本溪萧铁伞这些人有多精明强势,也不过fēng_liú一世,短短数十年罢了,不可能永远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