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鸿铭没有说话。这时,冯国璋站起来说:“什么物质文明呀,精神文明的,大总统能否讲得通俗易懂一些?”
宋骁飞说:“我举个例子吧。比如,现在要解决民众乱扔垃圾和随地小便的陋习,辜教授有什么好办法?”
辜鸿铭想了想说:“子曰,有教无类。政府要注重教化,成立一个爱国文明办或者爱国卫生委员会,四处张贴标语,教化人民。在报纸上天天曝光那些乱扔垃圾和随地小便的不文明行为。天长日久,问题自然解决。”
宋骁飞对辜鸿铭说:“天天搞道德教化,就是形式主义。其实只要政府多设一些公用的垃圾箱,多建立一些公共厕所,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这就是物质的力量。别动不动扯上爱不爱国,爱国这个东西,是天生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根本不需要教。谁会公开说自己不爱国呢?所以鲁迅说的对,道德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命运,也根本不了一个国家的命运,空谈道德仁义,就是世间最大的伪善。同样,空谈精神文明,忽略了物质基础,那么精神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我看过你的著作,你说中国人对于抽象的、刻板的科学技术从来不感兴趣,这是极其错误的,一来,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还有很多科学技术,曾走在世界前列。二来,如果现在我们国家不要科学技术,只求什么心灵的和谐,那是自欺欺人,民族就会危亡。”
礼堂里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通讯社和报纸的记者,飞快记录着宋骁飞的讲话。
那一天,鲁迅和宋骁飞的讲话,通过中外报纸的报道,被广为传播。容蓉看到宋骁飞关于一夫一妻制的言论后,心内五味杂陈,如果中国真的在1907年6月1日前实行新的婚姻法,实行一夫一妻,那么她和宋骁飞就彻底无缘了,作为提倡依法治国的大总统,他肯定不会违法。这么多年来,她心里一直有他,只是碍于心底的尊严,也不想成为宋骁飞的第七个老婆,一直不肯妥协,她意识到,自己得去找宋骁飞好好谈谈,这时他们最后的机会了。但是,她心里又很犹豫,如果就此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她的父亲会怎么看她,世人将如何看她?宋骁飞会接受自己吗?她很纠结和矛盾。
当天,是个阴天,容蓉的心情更加阴郁,脸色很难看。容蓉回到家中,容闳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容蓉却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说了一声:“爸,我太累了,不吃饭了,上楼休息去了。”
容闳看女儿的脸色不太对劲,关切问道:“女儿,你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生病了吗?要不要叫医生?”
容蓉说:“没什么。我没事。”
容闳走到了女儿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肯定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吧,别憋在心里。”
这时,容蓉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泪水,两行清泪从绯红的脸蛋上流了下来,很委屈地将自己的心事告知了容闳。
容闳谈了一口气,说:“傻孩子,你爱他吗?爱就告诉他,何必把思念之苦藏在心底深处。地位,身份,都是身为之物,爱一个人是美好的,更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你自己的人生,冷暖自知,跟世人没有任何关系。”
容蓉原本以为父亲会很生气,没想到他只是一直在鼓励自己,支持自己,便破涕为笑,拿出手绢擦干净了眼角的泪水,说:“谢谢父亲大人,你的话有道理,我这就去总统府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