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元驹有底气不卑不亢,他所说的话并非诡辩,于情,的确是为李长安着想,于理,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更重要的是,身为蕴灵境修行人,就算李长安暂且能调度靖道司,他也无需对其卑躬屈膝。
李长安站起来,走到匡元驹对面与他对视。
“照这么说倒真无可反驳,按阁下的意思,我是否应向姒飞臣服软?但可惜的是,在青牢山中飞流宗有八人因我而死,料想飞流宗想让我死的人不少,这仇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弭的。”
匡元驹摇头说道:“非也,飞流宗门人死在你手中不假,但以那位胸中格局,又岂会在乎几位宗门弟子,只要……”
李长安心知匡元驹口中“那位”便是潜龙,问道:“只要什么?”
匡元驹把目光投向李长安腰间龙印,说道:“尊上应当不是短视之人,应当知道,龙印终要被那位所得,不如主动将此印献出,想必那位定然不会亏待尊上。”
又侃侃而谈:“此乃天下大势,尊上何必因小失大?尊上虽与世子殿下略有嫌隙,但可曾闻二百年前越地卫宽之事?彼时越地二位王子亦为夺嫡而争,二军甚至在汤关外开战,卫宽张弓射伤宣王左胸,让宣王险些丧命。但后来宣王即位后,却不计前嫌,任举卫宽为相,此举让其余观望之人亦纷纷投靠,美谈至今。依下官看,尊上只需让出龙印,便是下一个卫相,又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如今那位尚未起事,却终要握秉乾坤,奋飞九天之上!吾辈虽为燕雀,岂可终日遨游梁檐之间?何不随腾龙之势,同风扶摇而起,日后亦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匡元驹深深呼吸,“望尊上,三思而后行啊。”
“阁下好口才。”李长安真心赞叹,这说客一番说辞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慷慨激昂以势压人,好似他不将龙印献给潜龙便是不识时务,妄图螳臂当车阻拦天下大势一般。
但匡元驹却从未考虑李长安险些被元庆陷害背负骂名,已两日未曾合眼,只为找出每一丝破绽将元庆揪出,更休提费尽心机多方借力去围杀元庆,期间面对孙无赦时,不光他师兄受伤,若有一处疏漏,便有身死危险。
到头来,几经波折,便换得要将此功拱手让于人,还要卖友求荣,争着去做那同风而起的燕雀。
难道心怀天下便是大格局,自身荣辱意气便是细枝毫末?
揪出元庆,无非不愿背负不属于自己的骂名。调度靖道司封锁全城抓捕龙骧卫,无非欲以此功偿无生宗与南宁王相助之情。天下与我何干,心中通达便罢!
李长安道:“但既然说完了,就请离开吧,顺带告诉你口中‘那位’,选姒飞臣,算是他选错人了。”
匡元驹道:“未曾想,阁下竟是如此短视之人。”
一改口,却是连对李长安的称呼都变了。
李长安挑了挑眉,此人虽是敌非友,但他也未曾小看,怎的一下却是翻脸跟翻书一般如此浅薄。
难道他还有什么底牌?
p;匡元驹道:“阁下既不领情,那也只好如此了,眼下你虽有靖道司为倚仗,但你可知靖道司背后是谁?”
李长安眉头一皱。
匡元驹淡淡道:“想必此时,人也快要到了。”
此时,屋外响起姬璇说话的声音。
“闻人师兄这么快便回来了,可曾见到于前辈,上回却是忘了让师兄帮我带一声好。”
闻人秋道:“李长安在何处?”
姬璇略微提高声音道:“师弟在屋内,闻人师兄不妨稍等片刻。”
李长安心中一紧,姬璇语气不对,是在帮他拖延。闻人秋此前便是去应付九圣地中使者,回来特地找他,恐怕来者不善。
难道当真要交出龙印?
绝无可能!就算是为了自己,师兄此前说借此龙印能炼体,这便关乎几日后择道种的成败,也关乎与姒飞臣约战的胜机。
再者若无王明堂拖住洪玄蒙,他们安能击杀元庆?他还做不得这样见风使舵之事!
李长安不动声色道:“我明白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匡元驹面色一缓,若他李长安能被他说服,便是大功一件,可要轮到其他人出手,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李长安手托龙印道:“龙印在此,你可敢要?”
匡元驹眉头一皱,李长安说敢又是什么意思,他足尖分开,手扶剑柄正色肃容道:“若谈不拢便罢,但阁下若出言相辱,亦敢效前人流血五步!”
“阁下好口才,好气节。”李长安赞叹,匡元驹虽与他立场不同,但不得不说此人让他不太讨厌,只不过既已下决心,便不可犹豫,又淡淡道:“若愿借我一物,龙印拱手相让。”
匡元驹目中闪过一丝惊喜,语气依然平静,说道:“不知阁下要什……”
“借你人头一用!”李长安大喝一声,左手托举龙印,右手依然拔刀如电!
匡元驹心中一震,反应过来,拔剑亦不比李长安慢,同时左手已掐法印,口中舌绽莲花,以口诀调动灵元,长剑之上银光大作。
玄黄之气轰然弥漫!
银光陡然消散,匡元驹心中似被洪流碾过,体内奔腾涌动的灵元霎时被镇压如死水一般,面色一白,手中长剑也如死蛇般黯淡下去,一时间被反噬得心神动荡。
一道灰影掠过,无声无息,甚至斩过脖颈都没发出太多声音,匡元驹眼睛死死睁着,一时动弹不得,便见李长安瞬间收了刀大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