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蝈蝈”一刻都没能合眼。后来他说,一路上,他的两个眼皮,一会儿左眼皮跳,一会儿右眼皮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在越野车里坐立不安,他甚至想让司机停车,就近找个小卖部,买瓶烈酒,喝上两口。
压压惊!
这对他来说,是从未出现过的生理反应。
心理素质再好的人,也免不了有“迷信”的时候,他念叨着“左眼跳财”的时候,右眼皮就开始跳,他在心里说“好吧好吧,是灾也来吧”的时候,他的左眼皮又开始跳。他当然不可能让司机停车买酒,他只是一个劲地抽烟,同时把“7d”计划所有的细节,在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画面地预演。
一路电闪雷鸣,一路忐忑不安,只能“迷信”地说,是父亲去世那巨大的“场”,对我亲爱的“蝈蝈”产生了感应。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那一夜,他的父亲去世了。
在“蝈蝈”看来,父亲永远是那么矍铄、永远是那么睿智、永远是那么果断。55岁的年龄,怎么说也跟“逝世”两个字沾不上边。“蝈蝈”不知道,父亲好几年拒绝体检,是因为父亲早就知道自己患上了肝癌。
就像卧底一样,父亲的病情,母亲不知道,儿子不知道,同事不知道,只有省委分管政法工作的主要领导知道。
如同父亲在垂危之际,要求回到办公室一样,父亲在检查出肝癌之后,对他的直接领导只有一个理由:
“这是绝症!既然是绝症,剩下的无非是时间。你们是想让我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等死上,还是让我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几件有价值的事情?”
这些往事,都要等到几年以后,“蝈蝈”的叔叔伯伯们讲给我们听了。
那一夜,不善言辞的“蝈蝈”用了四个字来形容:心惊肉跳!
当木姐熟悉的灯火闪烁在“蝈蝈”眼中时,他微微松了口气。
已是黎明。
“蝈蝈”不用向“626”专案组发送任何消息,因为他在腊戌下了飞机,登上段向北派来接他的越野车时,已经将这辆车的牌照、外观等相关信息发送给了专案组。腊戌毕竟远在段氏父子的掌控之外,“蝈蝈”可以把该做的事情做得很从容。
所以,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摁下电动窗户的摁钮,吹吹风,露个脸,让他的战友们看清楚,就是他,他已经回来了!
已经潜伏在木姐的“7d”特战小组只要跟上他就行。
凭直觉,“蝈蝈”相信,他已经看到了特战小组的身影。不管特战队员是伪装成观光客,还是做边贸生意的小商人,抑或棕榈树下,那个正在摆开摊位,把工具一件一件拿出来的修自行车的人……他已经嗅到了战士们的气味。
“蝈蝈”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正好6点,是他和段向北约定的通话节点。
“蝈蝈”等待着手机震动。
手机却迟迟没有震动,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5分钟、10分钟……
“蝈蝈”竭力控制住内心的不安,他不可能失态到主动给段向北打电话。他只是觉得,“7d”计划似乎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至少,这一夜,这一路,他做缉毒警察近10年,身经大小近百战,数次卧底,从示有过这样的烦躁、不安和紧张。
“7d”计划中,“蝈蝈”的任务分为两个层面,第一,确定与段向北见面;第二,段向北露面后,发出抓捕信号。至于由边防特战队员组成的抓捕小组如何去到境外,如何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采取什么样的手段进行抓捕,这些,都不是“蝈蝈”的任务。
现在,“蝈蝈”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段向北既然已经召回“蝈蝈”,就没有任何不与他见面的理由;而第二个任务,按照专案组下达的命令,与段向北见面5分钟之后,“蝈蝈”只要走到离他最近的一扇窗户前,无论是打开窗户还是撩起窗帘,让窗外的人看到“蝈蝈”的脸,这就是抓捕信号。
“蝈蝈”很清楚,5分钟是给抓捕小组进行部署的时间,而如果他一直不“露脸”,就说明段向北并未出现。至于“蝈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开窗或者撩起窗帘,这样的问题,段向北已经永远不会有机会当面问“蝈蝈”了。
越野车平稳地驶过木姐的街道,刚刚升起的太阳,一如往常,把婉约温润的瑞丽江装点得如同即将出嫁的少女。一切看起来都依照“7d”计划在推进,一切都尽在中国警方的掌控之中……然而,凭一个侦察员的直觉,“蝈蝈”总觉得哪儿出了问题,这让他情不自禁地皱紧眉头。
也许,仅仅是因为段向北没有在约定的时间与他通电话?“蝈蝈”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也不仅仅是这样。
越野车驶出小镇,沿着一条小道朝山间驶去,“蝈蝈”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因为他知道,这条路,并不通往段氏庄园。
段向北,他究竟想干什么?
越野车很快驶入茂密的热带雨林,雨林遮蔽了阳光,简易公路似乎永远都泥泞不堪,越野车摇摇晃晃,行驶了40分钟左右,“蝈蝈”根据速度和时间判断,他已经深入到雨林中心约20公里。此时,“蝈蝈”的焦虑已经达到了顶点,好几次,他都差点脱口命令驾驶员停车……如果段向北在雨林深处与自己见面,抓捕小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战术部署——除非使用武装直升机——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而如果段向北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