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想象一下这样的一个场景。
一群大小木船在海面上——基本是在能看得见海岸线的近海海面——你追我赶,在风帆或者船桨(如果有的话)的全力推动下,战斗速度也许能达到2到4节。
当然,在这一过程中,每艘船的船头和各种桅杆上必定高高飘扬着五花八门的旗帜,高擎着杂七杂八的神像——各个民族自己的战神、船的保护神或者海神之类的神;船上的祭司或者僧侣们要么在大声祈祷,要么在高声诅咒着不远处那些万恶的敌人,焚烧各类祭品所冒出的滚滚黑烟遮天蔽日;而为数众多的战士们一边狂喊乱叫,一边有节奏地敲打着盾牌之类的兵器,或者鼓,发出令人恐怖的噪音……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显示出一种压到性的气势,都是为了恐吓对面船上那些杀千刀的敌人!
渐渐地,一艘,两艘,三艘……船只之间开始慢慢接近了。在狂热的呼喊声中,箭、长矛、火炬和石头雨点般地砸向对方的船!每艘船上的人都在期待着,能够在接舷靠帮之前尽可能地多多杀伤敌人!
终于,一艘,两艘,三艘……直到所有的船都混乱地撞到了一起!海水顿时像开锅的水一般沸腾起来,巨大的喧嚣直冲云霄!
每艘船都在竭力将跳板伸向对面,每艘船上的人都在嗷嗷叫着挥舞着长矛短刀,拼了命想跳上对方的船!残酷的白刃战在每艘船的每一个角落发生,到处都是叮当的格斗声,到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声!不时有人被挤得跳下了海,而甲板上则开始燃烧起熊熊火焰——不知哪里来的畜生又在肆无忌惮地纵火了!
越是简陋与原始,越是残酷与血腥。
是的,这样混乱的靠帮战斗大都能持续一天以上,从凌晨一直打到深夜;有的甚至能够断断续续打上三五天!
而最终的结果,也许只是一个圆圆的零——所有的船只都被焚毁,所有的人都被杀死、烧死、淹死。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样的海战——也许称之为“斗殴”更加合适——压根就没有什么胜利者,也没有失败者;最终留下的,只是海面上随波起伏的一大片焦烂的残骸与尸体。
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不得不亲历这样的“海战”,一想到自己有很大概率成为漂浮在海面上的几个焦黑的尸块,殷戍禁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您害怕了吗,孟图老爷?”那个陪同的蓬特小伙子似乎很能察言观色,“我看您的气色很不好……”
这家伙的脸顿时变红了,他蠕动着嘴唇想来一个反驳,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用害怕,孟图老爷,”那家伙倔强地扬起了下巴,“在红海上,我们蓬特的船是最好的,我们蓬特人的英勇传遍四方……没有人敢动我们,即使是最残暴的亚摩力人,看见我们的船也会望风而逃。”
公主翻译完这句话,美丽的大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殷戍。
“蓬特的船当然是最好的,”他只好苦笑着点点头,“我也看到你们这些小伙子,个个都是好样的。”
那个年轻人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殷戍又带着塔蒙和公主想下到“船舱”里面去看看,却失望地发现所谓的船舱,竟然只是甲板上一个极小的凹陷结构,里面却密密匝匝堆满了水罐和粮袋——也就是说,这样的船只有一层甲板,水手操帆、桨手操桨、战士战斗都发生在这层甲板之上!
那么,在实际战斗中,这样的甲板上的拥挤与混乱简直不可想象——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老爷,老爷,”一直默不作声的塔蒙终于等来了说话的机会,“我们真的要乘坐这艘船去北方吗?”
那姑娘可是第一次踏上一艘真正的“海船”的甲板,显得兴致很高。
“你怕吗?”殷戍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我怕,”塔蒙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说真的,我还没有坐过海上的船呢,您瞧呀,我觉得地面都在晃!”
殷戍楞了一下,嘻嘻笑了起来。
“请过去叫一下伽卡尔老爷,我的好姑娘,”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情叫他。”
塔蒙满脸飞红地跑开了。
……
“什么?”伽卡尔老爷刚刚和那群纠缠不清的蓬特人吵了半天,脑子都快气糊涂了,“孟图老爷,您现在要进城里去?”
“啊,我的老伽卡尔,”殷戍连忙给他递上了一碗蜂蜜水,“我看您的鼻子都气红了……您快消消气。”
“啊,孟图老爷,”老头子气呼呼地抱怨道,“啊!我们真不应该来这里!啊!真是倒霉透顶!您瞧啊,这些蓬特人在船上白白等了好多天,现在把怨气全都撒在我的身上……啊,他们冲着我发火有什么用呢?其实他们应该怪罪我的主子胡尼嘛,这样才公平!……”
他突然跳了起来,往地上拼命地“呸呸”吐口水!
“啊,我不应该在背后说我亲爱的胡尼老爷的坏话!”老头子一下子变得诚惶诚恐,“啊!孟图老爷,您可什么都没听见,我可一点都不想被割了舌头!……”
殷戍扑哧一声笑了,两个女人也笑了起来。
“啊,孟图老爷!”伽卡尔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下子便板住了他的肩头,“对啊,您刚才说要进城,要去找……”
“是的,我需要最好的铜匠与木匠!”殷戍一下子打断了他,“萨瓦瓦有么?我记得你说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