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三个黑影悄悄钻出了“伊涅特宫”。
院墙外,萨瓦瓦的“富人区”同白天一样安静得可怕,到处都黑灯瞎火、杳无人烟,所有的建筑都像黑暗中的巨人静静伫立,威严而又沉默。
殷戍同两个女人挤在一匹马上,心惊胆战地、小心翼翼地前进。
他们惊恐地发现,平日里欢声笑语的“伊涅特宫”竟然像停尸间一般毫无生气了!
那个油嘴滑舌的管家塞凯米布呢?那个爱激动的伽卡尔老爷呢?那些风骚的白人娘们呢?最关键的是,大嗓门的胡尼老爷和他从伊涅特庄园一路带过来的、吵吵嚷嚷的奴隶们呢?
那些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他们突然感觉到自己就像暴风雨中一片漆黑的海面上一只可怜无助的小船,即将淹没在滔天的恶浪之中了!
一种油然而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必须赶紧跑,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好不容易在行宫黑暗的角落内找到了一匹马——只有可怜的一匹马,没有任何鞍具与缰绳,便毫不犹豫地骑着它跑掉了。
一出了“富人区”,他们马上调转方向,直直朝着码头奔去。
夜空清澈透亮,美丽的月神透特正在头顶上安详地注视着大地,给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铺满了清冷的光辉。平缓起伏的沙地就像刚刚下过了一场大雪,而不远处的萨瓦瓦堡垒,连带着它脚下那一大片混乱的“城市”,照例是漆黑一片。
气温已经降到了10度以下,殷戍觉得浑身都凉透了。
他紧紧搂住塔蒙的腰,直接骑跨在瘦骨嶙峋的马背上,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裂成四瓣了。
而塔蒙则死死抱住公主的身体,三个人挤在这匹可怜的马身上,快把这可怜的畜生压垮了!
马蹄沉重地踏在沙地上,搅起了大团的烟尘,而四周无边的寂静则使得这三个家伙毛骨悚然——他们觉得好像到处都埋伏着千军万马,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等待着,要把自己统统撕成碎片!
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到达那该死的码头了!
此时此刻,那片防波堤间的广阔空场却是灯火通明,远远便能看见有无数人举着无数火把,就像忙碌的蚂蚁一般在匆匆忙忙地四处奔走,喧嚣声如同海潮一般隐隐传来,在夜色中更显空旷、雄浑。
蓬特人要跑了?
三个人大吃一惊,赶紧催着马,飞快地接近了码头外围。
只见这里原先围拢的篱笆墙已经完全被推倒了,而墙外守卫的埃及武士们也不见了踪影。码头内破破烂烂的地面上,到处都散布着木箱与陶罐,装得满满的粗麻布口袋更是堆积如山。
至少有上百名缠头的蓬特人正在其间穿梭往来:有人在排着队伍踩着跳板上上下下,将沉重的口袋一个个背上船;有人在船的甲板上来回奔走,高亢的喊叫声清晰可闻……灯影跳动,人喊马嘶,如此紧张的气氛竟使得殷戍打了一个寒颤!
“我们怎么办?”公主虚弱地叫着,颠簸的骑行也快把她折腾得散架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哪?”
“赶紧找阔阔塔老爷呀,”殷戍气急败坏,“来都来了,还能回去吗?”
三个人硬着头皮,干脆直接骑到了栈桥之上。
码头上忙碌的人们并没有被这几个闯入者打乱节奏,而是继续按部就班地往船上抢运东西。
殷戍拽着两个女人费劲地下马,直冲着最近的那艘船走去。
“我要找阔阔塔老爷!”他高昂着头,扯着嗓子叫嚷起来,“我要找阔阔塔老爷!”
公主也高声用蓬特语重复了一遍。
“你们是什么人?”有人举着火把凑过来了,“为什么要找阔阔塔老爷?”
“我是孟图!”殷戍大喊大叫着,“我是从伊涅特来的孟图!我是和胡尼老爷在一起的!我前两天上过这艘船的,是同伽卡尔老爷一起来的……你们还记得吗?”
喔!
人群中竟哗然一片!许多人放下了手头的活计,一边大声嘲笑着,一边慢慢朝着他围拢过来。
“小偷!”有人大声叫喊着,“你们这三个小偷!你们还有脸来!”
人们立即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小偷?
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污蔑使得殷戍一下子胀红了脸!
“谁?谁是小偷?”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谁说我们是小偷,是谁?”
公主也愤怒地将他的话翻译了过去!
“你们偷了阔阔塔老爷的金子!”又有人尖声叫着,“你们还是滚吧!离开这里吧!蓬特人讨厌小偷!”
“滚吧!”“肮脏的小偷!”人们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我草你们全体蓬特人的妈!你们全部的妈!”殷戍气急败坏,突然用汉语大声咒骂起来,“我草你大爷的!”
公主顿时呆住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翻译她的老爷这几句暴怒的脏话!
“你在说什么,孟图?”有人高叫着,“你是不是在骂人?”
“我必须见到阔阔塔老爷!”殷戍像疯子一般大喊大叫,“我必须马上就见!”
人们再次哄笑起来。
殷戍暴跳如雷,突然一下子将公主身上的罩袍粗暴地扒了下来!
那女人丑陋的头颅和布满了斑疹的上半身顿时暴露在无数只火炬的光影之下了!
码头这里小小的一角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忙碌的身影全都凝滞不动了!
“你们都见识过麻风病人!”他大声狞笑着,“如果我见不到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