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见县城城门洞开,陕西巡抚刘广生,在西安知府寇慎、陕西督道参议洪承畴的陪同下,又在无数亲卫兵士的护胸下,从县城内快步而出。
原来刘广生这几日就驻跸在西安城中,方才听见火枪齐鸣的声音,唯恐城外乱民又出了什么事情,因此才点齐兵将,出城来准备镇压乱民起事。
这刘广生刚出西安城,便见姬庆文已回到此处,便上前几步,冷嘲热讽地说道:“原来是钦差姬大人来了,怪不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姬庆文经过这几日的奔波,已多少有些理解了当初在榆中县城下刘广生想要将所有乱民就地正法的心情,便真心实意地向刘广生作了个揖,说道:“是,刘大人,我回来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广生见他态度恭敬,自然也不好随意发火,便说道:“姬大人回来了就回来了呗,这样大张旗鼓、朝天放枪,声势未免太大了些。经过年初这一场灾荒,西安城中百姓已成了惊弓之鸟,就怕姬大人的火枪把他们吓着了。”
姬庆文赶忙道歉,话锋一转,又道:“刘大人,这次下官回来,还带了圣上的旨意。我们虽然有些政见不合,但毕竟同朝为官,圣上的旨意,还请大人能够配合下官一体遵循。”
说着姬庆文便将圣旨从怀中掏出,双手递到刘广生面前。
刘广生接过圣旨,将这份简短的文书看了足足有三遍,这才瞪大了眼睛问道:“姬大人,这真的是皇上的旨意?”
这是句废话,皇帝的圣旨用纸、用墨都是最上品的材料,装帧也是极致完美,外人就是想造假,也无从下手……
因此刘广生不待姬庆文回答,便又感慨道:“圣上用意深厚,不是微臣等能够揣摩的。陕西的反贼流放也就算了,居然会流放到苏州去……真是闻所未闻……”
他身后的洪承畴听了,也惊呼起来:“什么?流放去苏州?这哪是流放?分明是享福!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广生眼睛一瞟,训斥道:“不可胡言,皇上既然已有了旨意,我等便只能遵循不悖。”
说着,刘广生便将圣旨递还给姬庆文,说道:“既然皇上已有了明旨,那本官自然无话可说。这些人,就请姬大人带到苏州去吧。”
说完,刘广生沉着脸,一甩衣袖便要回西安城内。
姬庆文赶紧将刘广生拉住,作揖道:“刘大人,这几日下官也已想通了。这些乱民都不是什么好料,皇上虽然赦免了他们,我却觉得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这些人。大人,不知你有没有带手脚麻利些的刑名吏目出来?我要给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刺上金字,叫他们带着耻辱过下半辈子……”
这句话无疑说到了李广生的心坎里,他虽还端着架子不愿夸赞姬庆文,却已命洪承畴叫来几个办老了差事的刽子手和典狱,拿着刀笔、墨汁,气势汹汹地走了上来。
这些乱民也不是什么老实人,知道只要自己脸上被刻上了金字,无论到哪里去都会被人看矮一头,今生今世便无出头之日了——然而脸上刻字这点羞辱,比起在官军的钢刀之下丢了性命,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于是这些乱民便依令排好了队伍,任由官府在他们的脸颊上刻上注明罪行和姓名的金字,捂着火辣辣发疼的伤口,退到一边。
就这样一直工作到夜里,才将这两千来人脸上全都纹上了金字。
姬庆文见日头不早,便让他们再在西安城下多住宿一晚,待明日起个大早,将帐篷、炊具及个人随身物品收拾齐整后,便向西往黄河岸边浩浩荡荡走去。
其中,因多九公往返京城一趟伤了元气,姬庆文便让他在西安城中好生休养,又特意留下两万多两银子,由多九公支配,在西安城西边修建水利、开垦荒地,将来再遇到灾荒时候,多少也能够缓冲一下。
至于随身伺候姬庆文之人,便改成了多九公的小儿子——小多子。
…………
陕西到山西这条路,姬庆文今年走了第三次了,前两次都是轻车快马,行动十分迅速,可这次拖着零零散散拖着两千多人的队伍,走得自然是极为缓慢——原本三四天的路程,足足走了十五天,才刚刚到达黄河岸边。
将这些人运送过河,又是好大一番工程。
姬庆文出钱征用了黄河岸边所有的渡船,也花了整整两天,才将他们全部摆渡到黄河东岸的山西去。
这些乱民之中,不少人是第一次离开陕西,到了山西看哪里都觉得好奇,还有几个看见山西地界刚刚长得齐腰高的麦苗就忍不住开小差,想要自行逃散。
却不料陈文昭看守得极紧,这几人刚跑走没有几步,便被他手下的团练兵士追上,一刀砍成了两段。
这样的严刑峻法之下,乱民们才略懂了些规矩,耐住性子,安安稳稳地低头继续向西而去。
经过碛口镇的时候,姬庆文让李岩将自己的新婚妻子、黄得功把自己的老娘一同带在身边,一并赶去苏州居住。
此时姬庆文又想起老师孙承宗的嘱咐,便让陈文昭在陕西境内招募三百名团练兵士。
陈文昭这人乡土观念还是很重的,听说要招募非浙江籍的兵士加入“戚家军”,心中不免有些抗拒,可一看是孙承宗老提督的指示,便也无话可说,只能勉强执行。
正因为他执行得勉强,潜意识里便抬高了招募兵士的标准,直到离开山西境内的前一天,方才将将招募满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