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后半晌,杨家母亲正准备去做晚饭,老二从光华门回到了洋珠巷。“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吧?”杨家母亲问道。“哪讲的,不是上上个礼拜才回来过的嘛。”兴业笑着说。“哦,就是,你看我这脑子。”“有空,就回来看看,你爸在家里寡的。”“啊,知道,这不是忙嘛。”
“怎么样?情况。”“在加强城防哩。从南面撤回来的,都来不及休整,就进入战备了。”“都啥时候了还休整呢,唉。”“这几天,我正在组织民兵呢。”“民兵?”“啊,把没走的市民都组织起来,装沙包。曹家老大也参加了。”“曹景行?”“嗯。”“不是去乡下了吗?”“我也没顾上问。反正还没走。”“哎呀,还等啥呢?码头、车站都吃紧,再不走就走不了。”
“啊,也不知道老二他们怎么样。”兴业说。“哎呀,他们不要挂念了,你大哥也去了。我和你妈最担心的就是你和小曹。”“哦。”“可不的,你俩都在阵地上,小鬼子虽然还没到,可飞机不时扔炸弹。”“不要紧。”“这孩子,没经历过战争就不晓得害怕。”“你敢经历过?”“哎呀,我没经历过大的,也经历过小的。”“有吗?”“咋没有的。当年北伐军攻打南京的时候,就是先从光华门打进来的。那个时候,我也憨,不知道害怕,还跑到那里收款去了。哎呀,想想都后怕,炮弹就在隔壁爆炸了,死了好几个呢。”“嘿嘿,真的?”“那还有假呀,这孩子。”“嘿嘿。”
“听说现在是唐生智坐镇?”“嗯,你还甭说,唐先生还有点大将风度,让部下去铁道部地下室了,自己却坐在百子亭。”“哦。”兴业还悄悄透露说,雨花台、高桥门、大校场机场、石门坎都加强了布防,一则是作为一道防线,二则也是打算包抄攻城的鬼子呢。
吃过母亲下的小煮面,兴业临走时问他父亲说:“你觉得咱能守住吗?”“守不住也要拼。”一听这话,杨家母亲急了,赶紧对儿子说:“甭听你爸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要紧。”“嗯。”杨兴业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回他的标营营房去了。
十一月下旬的南京,已经是深秋季节了。这天一早,天气晴好,太阳已经升起,大街小巷三三两两走动的人影,到处一片宁静而祥和。偶尔,一阵北风刮过,路上扬起一股落叶和尘土,让人感觉到有一点儿清冷。不一会儿,几辆吉普和轿车从雪松夹道的御道街急驶而来,进了光华门瓮城。荷枪的士兵,早已在那里列队等待了。
“长官好!”车门一开,列队站立的士兵们就喊道。“弟兄们辛苦了!”长官在随从簇拥下挥了挥戴着雪白手套的手说:“谢团长,带我察看察看。”“是,长官。”谢承瑞团长带着杨兴业来到长官面前。“好了,你们都各就各位吧。”长官道。随着一道口令,士兵们迅速散开,快速到达各自战位。
于是,杨兴业随谢承瑞团长陪同长官开始检查城防了。谢团长先指了指城门两侧说:“报告长官,我们都准备好了土包和沙袋,届时,封堵城门。”“好。”接着,谢团长又领着长官从洞口进入城墙内部的狭长巷道。“长官,请看,我们都做好了工事,可以用机枪对外扫射,进行火力封锁。”“好。”“长官,这底下还做了几个战防炮炮位。”“哦,不仅要准备弹药,还要食品和水也要准备好。”“是,长官。”“要随时准备迎战。”“是,长官。”
从城墙内的巷道出来,长官站在翁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说:“要依托翁城,居高临下,打歼灭战,四周射位都要到位。”“是,长官,现在光华门城堡对城外,从上到下共设了至少二十八处射击位,除了城墙底部的战防炮炮位和墙内的机枪工事,在城墙顶上依托墙垛,也安排了一排捷克机枪射位。”“很好,第二道城门这里也要增加射位,这是朱元璋留下来的,一定要用好、用到位。城门肯定是一场恶战。”
“是,长官。请到上面看。”“哦,上面今天就不去了。有一点我要强调,城外距离城墙比较近的制高点,都要统统拆除,不行就炸掉,但不能伤及城墙。”“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要迅速组织更多的人力,等我命令,命令一到,立即在成门外的长堤上开挖反坦克壕,至少要挖两道。”“是,长官。”“还准备好带电铁丝网,等我命令,届时也设置在长堤上,至少五道,要一直延伸到护城河里。”“是,长官。”“地雷和路障都准备了吗?”“准备好了。”“命令一到,反坦克壕、铁丝网、路障、地雷这些设施统统要迅速布防到位。”“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好了,准备去吧。”
轿车一走,团长立刻开会布置任务,把组织人力的事又布置给了杨兴业,因为他从小在柳树湾一带长大,地熟人熟,前期的民兵就是他组织起来的。于是,杨兴业又开始在柳树湾挨家挨户动员,扩大他的民兵组织了。
同时,他又想,按长官视察时的意思,可能还需要更多的土包,不是吗?万一打起巷战,没有散布在街头巷口的沙包那就抓瞎了。想到这些,他和同伴立即行动,让各家各户都准备土包,堆在院门口墙根上,以备急用。
也是在大街小巷走家串户的过程中,杨兴业他们发现一个矮个子的陌生人一连两天在光华门、柳树湾一带转悠,上前一盘问,那人支支吾吾的,道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