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又开始笑,尖利刺耳。
梁宜贞半张着嘴,身子发颤。
头顶上的那具女体已十分干瘪,五官凑在一处,生前定然极其痛苦。
她身上挂着半开的碎花衫子,两个小辫搭载胸前,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
“程爷,”梁宜贞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然可以颤抖得这么厉害,“是她。”
那日于家门前,寻人启事上的女孩子。
她弟弟还在等她回家…
程机杼亦软在地上不能动弹,脸都白了,牙齿颤颤打架:
“是她…是她…那…娇娇呢?于娇娇呢?”
一时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四处寻找。她也不敢起身,尸体一具具悬满了天花板,稍一仰头就会捧着,不停晃…不停晃…
而三爷,还在笑。
笑声却越来越渗人。
目光仍在梁宜贞身上打转。
“药!”他龇牙咧嘴,“别动我的药!”
梁南渚眉心微凝,向苏、柳二人道:
“把这疯子绑柱子上,老苏看看是否有活着的女子,先救人。春卿发信号弹吧。”
二人颔首。
“啊!”
忽听一声尖叫。
是程机杼。
她一把捂住嘴,强逼着不再叫出声。声音是危险的,这是她仅存的理智。
只见于娇娇躺在一方鹅羽贵妃榻上,浑身**,亦同吊着的女子一样,手腕插着管子。
鲜血从管子中不停往外流,整个人奄奄一息。
“嘿嘿嘿,”三爷目光忽射过去,咬牙笑起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嗜血的兴奋,“让她下去!她不是最好的药了!让她下去!”
他转向梁宜贞,紧扯着嘴角笑,身子不停挣扎:
“你去,你去!快去!我的药!”
梁宜贞一惊,下意识缩了缩。
她顺着三爷的目光,刚要转过头,梁南渚的大掌掩过来,阻断视线。
“别看。”
他气声耳语。
掌心的温度顺着眼角漫至全身,身子也不那么发颤。
“你敢抓我的药?!”
三爷扯嗓子一声怒吼,挣着绑绳不停窜,脸红脖子粗,柱梁都要被他带倒的架势。
“嘿嘿!”他龇着牙,“你们以为能动我的药么?”
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铁笼落下。
恰好将兄妹二人罩在其中。
“阿渚!”
苏、柳二人闻声一惊。只见铁笼的柱条十分密,其上排排尖刺,显然抹了尸毒。
梁南渚缓了缓气息,将梁宜贞紧紧护在怀里:
“都别慌。会有办法。”
…………
天色依旧阴暗,月光下两只乌鸦飞过。
地面的大门再一次打开。
“姜爷,您来了。”
大胡子男人点头哈腰迎上去,笑得一脸灿烂。
姜云州裹着漆黑斗篷,带了黑色帷帽,整个人如同一个影。
不真实,且阴森。
他只点了一下头,并不言语。
大胡子男人迎他往里走,只知他是这间“药房”的财主,并不知他的身份。
但那又如何,给钱不就是了!
大胡子男人十分满足,笑容也更灿烂:
“爷,三爷早在候着,小的今日还给他添了几个伶俐的帮手。”
姜云州目光扫过炼尸池、行尸走肉般的工人,心头的厌恶更深。
就是这个地方!
时不时来此处视察,他才染上了尸毒,才不得不用三爷的法子医治。
就是这个地方!
这个鬼地方!
但,他离不开这地方。
影门,离不开这地方。
真是很讽刺啊。这个地方,压得人喘不过气。
“诶?”大胡子男人忽顿住,“这个三爷,怎不出来迎一迎?”
姜云州目光一滞,心猛提起半分。
往日他来,三爷早早就在巷道口翘首以盼了。三爷自称医者,姜云州是他的病人,他是最喜欢病人的。
更要紧的是,这个病人还能为他带去“药材”。
姜云州目光凝了凝:
“三爷不见多久了?”
大胡子男人一脸懵:
“没不见啊。带了新人进去就没再出来,是不是制药太投入,倒忘了姜爷今夜要来?”
不可能。
三爷的确疯癫无常,他说的话也奇奇怪怪。但只要与药有关的事,他绝不可能掉链子!
姜云州眯着眼:
“召集人马。”
话音未落,他率先行进去。大步流星,却十分谨慎。
只怕,五位新来的工人有问题。
…………
梁家兄妹被困在沾满尸毒的笼子中,排排毒刺是双向的,其余三人完全无法靠近。
三爷的嘴已被塞上,只是干瘦的身子还不停挣扎。
“你们让开!”忽听柳春卿一声斥,“实在没辙,我拼了一条命撞开笼子就是。”
再耗下去,只怕不等大理寺的人马冲进来,他们就先被发现了。
但阿渚,不能死。
他是柳家的希望,是天下的希望啊。
“你别冲动!”梁南渚瞪着他。
“你不能死!”柳春卿一脸正色。
记忆中,这是他第一回顶撞梁南渚。再后来,顶撞他便成了家常便饭,但那都是后话了。
“谁都不能死!”
梁南渚道,中气十足,不容置喙。
他目光落向梁宜贞:
“能不能开?”
自打被关住的那一刻,梁宜贞便将这笼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深吸一口气:
“机关不难,难的是…不能碰到尸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