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件事后,我愈发觉得,二舅姥爷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因为年纪较长,所以大舅姥爷和二舅姥爷都已经搬出了祖宅,自立门户。
傍晚吃饭时,我被带到了另处一宅子,在那里,见到了太姥姥,还有目前小我一岁的亲姥爷。
跟普通老太太不同,太姥姥神情严肃,看人时眼神犀利的像两把刀子,襟扣上吊着个绣花袋子里,里面放着一支擦的锃亮的铜制烟袋锅。
在她怀里,揽抱着一只皮光毛滑的独眼黑猫。即便对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她也没有一丝笑容。
她目光环视一圈,最终放到我身上,“这孩子是谁家的?”
梁俊之在桌子下面轻轻拍了下我的手,从善如流道:“是福伯家的远房亲戚,在这边呆几天就走。”
她微微点头,“吃饭吧!”
我沉默着吃饭,悄悄端详太姥姥怀里那只猫。
这猫,跟我过去见过的不一样,它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黑色气团。
同时间,它也在用幽蓝幽蓝独眼盯着我,眼睛微微眯起,微微抖动着几根黑须,看的人很不舒服。
大家在压抑的气息中,沉默、安静的吃着晚饭。
我刚拿起勺子准备喝汤,黑猫突然从太姥姥怀里挣脱出来,我手一抖,白瓷调羹啪的掉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
“没事,”梁俊之安慰我,又拿了一把新的勺子放到我碗里,“吃吧,等会儿有人收拾。”
大家都低下头,继续吃饭。
这应该是有我有生以来,吃的最淑女的一顿饭,也是吃的最痛苦的一顿饭。
终于抗到大家都放下筷子的时候,太姥姥瞥一眼梁俊之,“其余人都走吧,你给我留下。”
大家都如获大释的起身,顺便将桌子上的碗碟收走,最后,屋子里只剩下我、梁俊之、还有太姥姥以及她的那只独眼猫。
大概因为我是个小孩,也没人让我出去,就坐在那儿看着这对母子。
“有人给你提了门亲事,那姑娘我见过,一眼就看上了,跟你很般配。”
“你看上,那你自己娶好了。”
太姥姥神情不悦,“你就是这么跟母亲说话的么?”
梁俊之脸色煞白的起身,“再最后声明一次: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不需要您操心!”
说罢,拉起我的手便往外走。
我回头,刚好看到那只黑猫椅子上轻轻一跃,跳进太姥姥怀里。
是错觉吗?它身上的黑气,好像比刚才更重了!
出了旧宅,二舅姥爷神情有些落寞。
“小鱼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刚才是不是真的过份了?母亲独自将我们三个拉扯大,特别不容易,我还用这种态度对她……”
我却很认同他的做法,说:“换作是我,也不会同意娶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
他拍拍我的头,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我有喜欢的女人了,她是梨园里头唱戏的的。”
我点头,“我知道。”
梁俊之提到她,整个脸都焕发着光彩,“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声音像黄鹂似的清脆悦耳,就像是误落凡间的一颗珍珠,耀眼动人!”
很诗意的形容,我猜想,那一定是个娇俏美丽的女孩子!
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又灰暗下来,“母亲是个很保守的人,对从事她们这一行的有歧视。换作她以前的脾气,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最近几年,她话语越来越少,行事也越来越专横,只要她决定的事,任谁都无法改法……但是我还是不甘心,真想把她约出来好好谈谈。”
一边是不讲道理的母亲,一边是真心喜欢的姑娘,这种情况下作选择,确实有些困难。
他沉默了会儿,忽然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主意。
“小鱼儿,你帮我把玲珑约出来,好不好?”
“诶,为什么要选我?”
他抓住我的手,言辞恳切道:“戏园里人多眼杂,我不好进去,万一让母亲知道了更糟糕。你是小孩,再加上脸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只是,你愿意帮我这么忙吗?”
对一个热心肠的小孩来说,生命发光发热的机会终于到了!
“我愿意!”我立刻道:“你们约在哪儿见面?”
梁俊之道:“西堤石桥边的槐树林里。”
石桥?我对那里简直不能再熟了!
“好!”我跳起来,说走就走,走了几步,才蓦然想起一件事来,“戏园在哪儿?”
青莞还是那个青莞,镇上的主道都跟我熟悉的一样,陌生的是人群和建筑。
在梁俊之说了大致方位后,我很快找到了地方,门口正有人往上墙上挂牌子,我趁他不注意侧身溜了进去。
院子很大,两个男人正在赤着上身耍枪,其中一个在翻跟头,还有个女孩子坐在长凳上晾长头发。
我悄悄走过去,“你是玲珑姐姐么?”
“不是,”她好奇的打量我,然后扭头冲冲屋里喊,“姐姐,有个小孩找你!”
一个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女孩从屋里走了出来,我看清她的脸后,隐隐有些失望。
相貌很普通的一个女人,跟夹在笔记本里的那张照片倒是相似,却远远没有二舅姥爷形容的那般美丽。
不过嗓子倒是很出众,清脆悦耳,“你是谁啊?”
我故作神秘,“到外边我再告诉你。”
她果然好奇的跟出来,我们来到街上,她才停下脚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