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亭在御花园的东南处,因了亭下种着两圃木芙蓉,故名。当然,也分四季种植着其他的花木。譬如,紧靠着这两丛木莲旁边,就种着菊花、水仙、腊梅等秋冬时令之物。也有梅花,品种倒是繁多,却少有已经开花的。
芙蓉亭说是亭,却非小小的风雨遮蔽之所。一亭五廊,从上俯瞰,状似盛开的繁花。中心位置是阴阳和合的阁子,大小足够摆上十来张六到八人围坐的圆桌。底下暗藏两条地龙,夏可储冰,冬可燃碳,所谓阴阳。五道回廊,宽可两辆双辕马车并驾齐驱,长可罗列兵丁卫队百千。五廊迂回相连,象征五行循环相生。四周围上帘幕,这芙蓉亭便可不受风雨侵扰,成为绝佳的宴会之所。
今儿个内外命妇齐聚的赏花之地便设在这里。
皇后并贵妃等少数后宫尊贵者,以及特准作陪的个别有脸官眷,自然是在那阴阳阁子上坐着。下有暖龙熏地,地上置着熏笼,怀内还有手炉,温暖如春。其他嫔妃并命妇,则按品阶高低,从阁子往下,依着五道回廊坐开。地龙就别想了,高位些的自然有熏笼等物;往下,则是炭盆;再下,恐怕自备的手炉里,想要加快新碳也是麻烦。冻得手脚麻木,鼻子通红,想要借着烈酒吊吊劲,却又不敢胡乱动弹,坏了规矩,着实可怜。怪道求富贵者,开口便是求大富大贵,否则,还不抵一般小民家的热炕头自在。
唐彪陪着丹影到了芙蓉亭外的园门处便止了步,嘱咐了她几句,便由使女引她前去。到了阴阳阁子下,那使女让她等着,便转身传话进去。不多时,听得里头传令让见,这才撩了幔子,将丹影领进去。
丹影一入内,便见里头四张桌子,一主三副,坐着一群高髻华钗的贵妇,只有池凤卿一个男子主桌副位上陪坐着。料想当间那最雍容华贵的人必是皇后,此刻正对池凤卿和颜悦色地说着话。心道,也不知是真疼他,还是担心他去了那男子聚会处,夺了自己儿子的光彩。
阁内众人见丹影进来,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齐齐暗叹。皇后抬头见了,更是笑道:“好标致的人儿!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藏的这般紧,早该叫本宫瞧瞧了!”
使女忙向丹影递眼色,示意她跪拜行礼。
丹影同池凤卿目光一对,见他欲要起身。想着,于自己而言,除了死人是大事,这磕头下跪虽不情愿,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宫里规矩多,省得叫他为难。便朝当间那位俯下身去欲要行礼。
皇后略一轻瞥池凤卿,等到丹影膝盖即将触地,便让使女及时拦住,随后笑如春风道:“免了。快过来叫本宫瞧瞧。”又对座上几位夫人戏语打趣道,“可把你们家的那些丫头都比下去了呢!”
丹影就势便行了个蹲礼,而后起身,不疾不徐地移步上前,离着一段半垂双目站住。
皇后牵过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笑问道:“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多大了?”
池凤卿低语提示道:“母后,这位便是儿臣适才提及的丹影姑娘,日前正在儿臣府上做客。”话语不曾详尽,意思却已明了。他在意的人,不希望皇后为难。
“逗你的!本宫又不曾老糊涂了,才议论的可不就是她么?”皇后笑嗔一句,又朝座上众人道,“你们瞧瞧,这人儿标致,打扮可也出众。这衣裳,寻常人见着都以为是狐狸毛,殊不知狐腋织裘虽值千金,比之却还是冰山一角。这是凌霄国才进献来的,说是他们那里什么火鸟头上的翎羽细织而得。还有这皮舄,用的是什么海里的鱼皮制成的。那海里的鱼可不比咱们熙阳国江河湖泊里的,听说壮大如小山,得几十个水中好手才能擒住。凌霄国派人献上也没多少日子,本宫得赏的还不及上身,这小十一就献了宝了。”
又转看丹影道,“不过,这么个人儿,倒配得起这些东西,衬得面容越发娇俏了。”
池凤卿道:“皇后娘娘穿了,自然是要衬得这些东西越发光彩的!”这话虽是恭维,失真也不算多。皇后虽然人到中年,但是深宫娇养,又得许多珍品内外兼补,自然非是一般妇人可比。加之年轻时也是美人一个,便上了岁数也是风韵犹存。
皇后闻言笑骂道:“这么急着说好听的话来顺本宫的耳,还是为的紧张她不是?那园子,本宫都不好意思随意进去,你将她领了去,就不担心本宫吃味?说起来,这会儿恐怕园子里的梅花也该开了,本宫还不曾有缘去瞧瞧呢。”
“娘娘若不嫌那园子冷清,儿臣自然是愿意陪着您去逛逛的。”
“罢了,罢了!本宫一动,必是一大堆的人跟着,没得搅了凤妹妹的清静。”皇后朝池凤卿摆摆手,又对丹影问道,“那园子,皇上原是不让人轻易去打扰的。本是凤妃的地方,既是小十一领着你去的,自然也没多大关碍。只是,方才有人来告了你的状,你又怎么说?”
丹影不卑不亢道:“回皇后娘娘,民女只是要回自己的东西,并未有意冒犯谁。”
皇后见池凤卿要开口,便朝他斜睨了一眼,笑语轻责道:“你也该去陪你父皇和各位大人说说话了。”
池凤卿道:“儿臣自来不喜那样的场合,还是这里自在。父皇跟前有皇兄陪着足矣。天生万物,从来就是各取所需,各尽其才。有些事情,五哥比儿臣更适合。”
皇后仍是那副笑容,眼底却比之前更见愉悦之色:“既如此,你便还是留下吧。一会儿,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