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挂在墙壁上的黑铁镂花旧马灯,这座比坟墓还安静的密室,霎时笼罩着朦胧的鹅黄光芒。
紫色丝绒幄幔,在昏黄光芒中,犹如一片汪洋腥红。
宝芙掀开密合的帘幕,看到那口庞大的黑色石棺,纹丝不动躺在那里。
沉重的棺盖,有些随意的被翻落搁置在地。又深又暗的棺低,传来不易察觉的微弱窸窣声。
吸了口气,宝芙刻意将脚步声拖重,然后缓缓靠近那座石棺,温和而平静地说。
“不会有事的,你可以出来了。”
顿时,石棺中一片死寂,迟迟的,才有低闷的抽泣声传来。
“不管你是谁,放了我吧……我要毕业考试了……我妈妈有心脏病,我出事她会发病的……我们家还背着高额房贷等我还……”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最多二十一二岁。
宝芙走到棺材旁,低头看到,石棺底部果然瑟缩着一团东西。那是个长发散乱,满面泥污的年轻女孩。她圆睁着一双惊恐绝望的眼睛,从局部碎裂的眼镜片后,僵直朝她凝望着。
看清宝芙的形容后,女孩愕了愕,惊慌灰白的脸色,才略微缓和。
她眼睛骨碌碌朝宝芙四周瞥去,确定只有宝芙一人,紧闭的嘴唇动了动。
“你……也是人?”
“我叫宝芙。”
宝芙将匕首丢在地上,点点头,朝那女孩伸过一只手。
女孩仍是又惊又疑,但犹豫片刻,她握住宝芙的手。
感觉到宝芙掌心的温度,那女孩眼睛里,才露出一丝安慰。她随着宝芙,从棺材中爬出来。
宝芙看到,这女孩身材比自己高出大约一个头。有一张圆润的包子脸。她身上的茄色外套和蓝色花苞裙,都有扯破的地方,沾着尘土。而她膝盖和小腿,遍布擦伤和淤青。两脚上的复古圆头铆钉平底鞋,只剩一只。
可以想象,她被带到这里的一路,遭受许多惊险磨难。
看到这座房子里只有宝芙和她,她惊魂甫定,急促发问。
“那个魔鬼呢?”
“这里没有魔鬼。”宝芙静静地,对这个比自己年长三四岁的女孩说。她指着密室的门,“从这里出去,会有人保护你,你会平安回家。”
她知道。莫难和成易还有雷赤乌,此刻就在孤明卧室外。他们会妥善处理好所有事情,包括帮助这被嚇坏的女孩,忘记这些让她匪夷所思的可怕经历。
女孩定定凝视了宝芙好几秒,仿佛是要将她的样子,印刻在脑海中。
“等我得救……”女孩压低声音。“……我会很快带人回来救你,这里真的有魔鬼,我看到了。”
她眼中,露出极端恐惧的神色。随后按照宝芙所指的方向,迅速逃出去。
听到她零乱的脚步声出了卧室,宝芙才回过头,凝视着石室深处那团墨一样的黑暗。那里,似乎连光芒也无法照透。俯身拾起地上的匕首,她后退几步,坐在那座石棺冰冷又宽厚的棺沿上。然后,她握着手中的匕首。就朝自己手腕刺去。
刀光闪了闪。匕首瞬间就被另一只手夺去。
那是一只骨骼清秀,轮廓修长优雅的手。倘若不是皮肤上被密密麻麻的黑色瘢痕覆盖,那本该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
可惜。此刻那只手,却如一只邪恶阴森的鬼魅之手。
噗地声轻响,那把锋利的匕首,顷刻在那只手中,化为闪亮齑粉,雪屑般纷纷落下。…
宝芙的目光,顺着那些洒落的银粉,自下而上望去。
她先是注视着那只被黑斑侵蚀的手。随之注视着他身上那件袖口和领口都很整洁,纹丝不乱的纯白丝质衬衫。最后,她的目光坦然停留在,他那张同样被黑色瘢痕侵蚀,已经看不清原来容貌的脸庞上。那张脸庞上,唯有那双黑色宝石般的深眸,依然如同原来一样美丽。
那双夜色般漆黑的眼睛,此刻也凝视着她。
宝芙感到,他那两道岑寂但却犀利的目光,穿透她的面纱,轻巧却又放肆地勾勒着她的脸庞。然后,他深暗的目光,渐渐变得炙热。仿佛雪湖之底燃烧的地火,虽然暗暗喷涌,只是仍然被表面的冰,封冻着。
低沉沙哑的声音,寂然响起。
“你真美。”
每次,他简简单单的一句称赞,都会令她脸红。这一次也不例外。
宝芙的脸颊,蓦然在面纱后,烧成欲开玫瑰。粉腻的白色底下,泛出细润如脂的胭红。晶莹娇妍,一霎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她的丽色,落入他眼底,使那双漆黑的眼眸,更加深遽。
宝芙期盼着,等待着。以往到了这种时候,他总是会用他的热情,向她证明她在他眼中,到底有多迷人。然而此刻,他却始终安静伫立在那里,宛如一尊石头制成的雕像。他的漠然自制,让空气都渗出丝丝寒凉。渐渐地,宝芙双颊上的嫣红,浮上一缕苍白。
她望着独孤明,黑眸中翳着层潋潋水色,凄美如雾。
咬了咬牙,她哑声道。
“明,如果你不要娶我——要么就和咬死那些人一样咬死我,要么就放我离开。”
独孤明漆黑如墨的眼底,霎时有什么东西遽然震了震。随即,那双黑得一塌糊涂的眼睛,愈发黑浓得无法堪透。
他一言不发,静静在宝芙身旁坐下。
屋中所有的灯烛,也在这一刻,同时燃亮。昏暗的石室,立刻明亮如白昼。
独孤明这时才转头凝视着宝芙,岑寂开口。
“现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