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屋外北风呼啸着,当风儿掠过树梢时那摇曳的沙沙声,和钻进瓦面缝隙间的尖叫声,益发见得冬季的苍凉。
屋里,柳新运与江崇武的脚下却皆燃着个火盆,使得,这里面居然温暖如春。
看了醉意极盛,就差点烂醉如泥,歪歪斜斜坐在椅子上的江崇武一眼,柳新运摇摇头,颇为无奈道:“我说崇武,我只是要求你在宴席上尽量少说话别说话,可也不是这般卖力折腾自己罢?”
江崇武苦笑一下,道:“柳兄弟,你也不为兄弟着想下,刚开始,来的客人少,而且,对他们喊几声爸爸倒是还能凑合的挺住,可后来,客人来的那么多,如果我不是提前把自己多灌酒,装醉酒,如何可以待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人的。”
柳新运正色道:“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遥想当年,韩信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践装疯卖傻受尽凌辱,忍辱负重,还不是为了走更长的道路?喊几声爸爸又如何了,根本是无损皮毛,你又何足挂怀呢?”
江崇武轻轻道:“哪怕是胯下之辱或是勾践钻茅坑之耻,我皆可以接受,唯有这损及父母之事,崇武忝为人子,实则不敢作践!”
柳新运点点头,道:“嗯,我也知道你的苦,所以,这事也不全怪你,要怪只能怪你那个弟弟啦。”
江崇武眼里掠过一丝凶光,狠狠道:“我早就想杀死他!”
柳新运道:“也幸好你没把他杀了,至少,他帮了你我一个大忙不是吗?”
江崇武道:“然而,却因为他使得我江家沦为笑柄,诚属可恨!”
柳新运道:“好啦,如今,他死了,也对我们作出了他的贡献,总算是对得起他的生命,在终结之时画上圆满的句号了。早些歇息罢,明天预约了前去宏运钱庄取钱是?这事儿非常要紧,别看今晚宴席上的官员个个把胸膛拍的砰砰响,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钱没到他们的手上,说什么都白搭。”
江崇武点点头,道:“我晓得,换我也是一样,嘿嘿。”
柳新运微笑道:“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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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这不是一个好天气,整个苍穹一片灰暗,似乎要随时下雨的样子,然而,却一直闷着,使人感到紧促的压抑,愉快不起来。
当然,此乃视人而言。譬如,对于江崇武来说,今天的风是温柔的宛若情人的手,天空是美丽的如同情人娇艳的脸。这个冷瑟的冬季,这美好的天气,恰如母亲的怀抱,细腻,温馨。
他很早就起床了,虽然昨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彻夜未眠,但是,支撑着他的,是满腔重振家声的希冀与兴奋,使得他全程激情满溢,丝毫不觉疲倦。
至于,或许有人会生出质疑,江家已遭灭门,就只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探讨重建家园光耀门楣,未免有些过于乐观,甚至脱离现实。然而,这些事儿,对江崇武都不是事儿。毕竟,他还年轻,多要几个女人,十多二十年后,开枝散叶,一个崭新的江家家族必将挟霸主之威雄踞华北矿业半壁江山,而且通过渗透川蜀,延伸对华西之掌控,到时候,江家之威望与富贵,当是甩昔日的江家十八条街!
或许,这里面还有柳家的参与,难以避免被分走了一杯羹,但这又如何?以前的江家手上只有一个矿场,而即将到手的是三个,即便与柳家一分为二,也分得一个半的矿场分额,何况,柳新运已作了表态,这三个矿场的经营权全部交由他管理,他们柳家只是作入股式投资,在收益结算里,取三分一便是。
江崇武意识到,他这是赚大了。
毕竟,没有柳家的支持,没有柳新运的运作,光凭他江崇武,那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并且,他深知柳家是多么恐怖的家族,与柳家通力合作,无论人力资源,还是社交影响力,都是他目前最为需要的。
当他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向那间专辟为客厅的屋子时,前院的门扉几乎是被粗暴的推开,他微一侧脸,不由微微一怔,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推门而入的人,是刀疤青年。
他知道,刀疤青年长的虽然有一副粗暴的面孔,杀人起来也极为粗暴,听说,逢家老爷子都那么老的人了,拖着小孙子撞上了他,他不仅没有尊老爱幼予以礼貌与方便让人家爷孙逃走,还当着人家爷爷的面活劈了孙儿,然后又残忍的扭断了老爷子的脖子——但是,在这里,尤其是在柳新运面前,他温顺的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羊羔。
怎么回事了?
莫非,谁踩着了他的尾巴?
虽然,刀疤青年只是柳新运的手下,按理,差了他江崇武一个档次,但是,江崇武并没有据此而傲,反而先打招呼:“晋明,怎么啦,瞧把你给着急的!”
刀疤青年扬了扬手上的一张信笺,神色焦躁道:“江公子,大事不好啦!”
江崇武微微一怔,那客厅屋子已传出柳新运的声音:“怎么滴,大清早的,你干嘛一惊一乍的,莫非早餐撑着了?”
“不是!二公子——”刀疤青年几乎是打江崇武身边飞过去的,江崇武转过身来,刀疤青年却是已经进屋里去了,他心头莫名的一沉,原先的大好心情,顿时跌落一半,直觉告诉了他,似乎发生了极其不妙之事,要不然,一向在柳新运面前小心翼翼的刀疤青年是不会出现失态的。
他的步伐下意识迟缓、沉重了起来,心里暗自祝祷,千万千万别出现意外,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