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桥的尽头是宽阔的广场,边沿高出海面足有三十尺以上的高度,远比寻常船舷高得多。无需讲解,莱昂自然明白这是专为“双子星”号设计的,普通的船只无法在此停靠。此刻平台上铺着红毯,数百穿着金色铠甲、披着红色斗篷、一手金色塔盾一手短矛的士兵站得笔直,列成整齐的方阵。希望他们是来欢迎我们的,他想。
方阵前是一大群精心打扮过的贵族,其中有一个莱昂这辈子见过最胖的男人,以至于他最开始将之错认成了一头盛装的海象。那个男人生着一撮小胡子,一双眼睛活像是两颗葡萄嵌在面粉团上。在此人身后,两位侍从撑起丝绸遮阳伞,但天气潮湿炎热,他仍然汗流如注。隔着还很远,莱昂也能看到他的黑发因为汗水而湿漉漉地贴着脑门。
“那位体型圆润的先生就是裘里的总督菲林·纳洛兹,”奈瑟琳介绍时双眼微微眯起,表情里有一种谨慎的意味,“后面那个会让人误以为裘里在闹饥荒的高个子是寂静港的埃诺·克亚斯伯爵。其实他们大可不必每位都来。”
“陛下,”船长罗尔夫·月弓提醒,“按照约定,贝纳托和贝伦妮斯两位大人也该在码头上等候您。”
女王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不用担心。一个无论何种情况都不喝酒的人,不管他身处何地,总有最正当的理由。”
“希望如此。”船长面容严肃。
船在平台前停下。一座底部装着轮子的小桥被人缓缓推来,桥首雕刻成伸出双手的少女。一声轻轻的咔嗒,少女的手扣住了船舷,展开的桥面从少女肩头越过,构成可供下船的通道。莱昂听到有人高声唱名:“欢迎‘双子星’号和德拉帕斯的贵宾入港!”
总督、贵族和士兵们全部跪下,看起来就好像广场突然降了两尺。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而船上的诸位可就混乱多了。奈瑟琳第一个走上小桥,按莱昂的想法,她的护卫队长应该紧紧跟随,可她们却让他先走,然后是奈瑟琳她们几个,之后才是精灵猎手和船员们。
当精灵女王接近,胖胖的菲林总督清了清嗓子,仰起头来:“德拉帕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海精灵、木精灵和地之精灵共同的女王,月神、林神、女猎手和渔夫宠爱的孩子,荒芜森林诅咒与禁锢的粉碎者,彩虹门的守护者,幽暗、绯红、雪蓝、银白和紫水晶森林的庇护者,哨卫、猎手和巡林部队的领主,石心湖的管理者,呃——”
忘记后面的头衔了吗?即便如此,莱昂认为他也已很了不起。有人戳了戳胖子的腰,小声嘀咕了什么,于是总督继续:“空中花园的拥有者,希望角的画手,阿斯德夫海峡航路的指引者,孩子们欢笑的守护者,和平缔造者,拆除城强者,消灭饥荒者,裘里永远的灯塔、盟友和贵宾,欢迎您,奈瑟琳陛下!”
“欢迎您,奈瑟琳陛下!”千百个声音一同响起。
莱昂想起在龙堡广场上,上千人一同向斯坦利大人下跪。两次情景相似,感觉却有很大差异。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就是这一次多少有些人是发自真心的。
“谢谢您的盛情欢迎,菲林总督。”女王微微附身,向菲林·纳洛兹伸出右手。
胖总督握住女王的手,一只肥胖油腻、汗水淋漓的猪蹄握住了女王优雅纤细、美得非人的手,这一幕让莱昂忍不住别开了眼睛。话说回来,美得非人?精灵本就不是人类。
只是这胖子为何表现得低人一等?裘里的总督理应与德拉帕斯的女王地位相当吧?伊芙琳就在身后,莱昂很想问个明白,但在这种场合,他知道还是乖乖闭嘴,老实跟在奈瑟琳身后的好。
“陛下,整个裘里都因为您的再次到来而不胜荣幸。我有重要的事向您禀报,”总督拉着女王的手爬起来,这点动作就令他气喘吁吁,“我很惶恐,贝纳托大人回德拉帕斯去处理一些事务,他拜托我向您道歉。”
“想来是些急事。那么贝伦妮斯呢?”
“啊,这就要感谢您的恩赐了,”胖子揩了下额头,洒下好些汗水,“入夏以后,裘里各地都爆发了瘟疫,寂静港也不例外。多亏了您的慷慨援助,为我们送来了祭司、药品、干净的食物和水,损失才会像现在这样小。哦,陛下,在历史上,瘟疫好几次都给裘里人留下了惨痛而黑暗的回忆,是的,很黑暗。在生命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您简直难以想象人类会做出些……”
“总督大人,”埃诺伯爵抢上一步,“陛下的生命比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低等生物漫长得多,毫无疑问她曾经见过您说的那些黑暗,我们就不要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搅她了。”
“啊,啊,对不起,是的,艾诺先生,”胖总督连连点头,“所以,贝伦妮斯大人正在埃诺伯爵的城堡里,叫黑珍珠堡的那座,无暇前来迎接您。相信您,呃,”他的小眼睛不安地眨着,“希望您不要为此怪罪她。”
“怪罪?不会,只是她在埃诺伯爵的城堡里,”奈瑟琳问,“与瘟疫有什么关系呢?”
“咦?我没有说清楚么?”菲林望向港口总督,“这,我想是的……”
埃诺伯爵翻了翻眼睛:“恐怕没有,我的总督。各位尊贵的客人,迟了介绍,”他视线不卑不亢地扫过每一个人,“我是这座海港城市的管理者埃诺·克亚斯,为菲林总督、商人和平民们服务。简单地说,我把所有感染瘟疫的病人都集中到黑珍珠堡里,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