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雄呆了半晌,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明雄知道明士杰说的不错,世人皆知蒙胡强势,汉人低贱,除了那些迎合蒙胡朝廷的汉家权贵和士绅,其余的汉家百姓存于世上多如水生火热一般。自己虽为汉军低阶官职,不说在那些蒙胡权贵眼中,就是在乞蔑儿眼里也不过是一条可用的狗而已。但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己现在毕竟是衣食无忧,若真依了这个侄儿的话,造反之路可是前途叵测,抛弃现在的家业不说,若是事败,不仅自己性命不保,爱妻和亲族都会被连累,蒙胡对罪人的家属子女可没有什么好心,尤其是牵涉谋反大逆之罪,更是罪无可恕。
见明雄放下厉色,明士杰知道四叔心中意有所动,只是心中留恋现有地位和安稳日子,舍不得铤而走险。
“四叔,小侄已经舍弃己身,愿与我家大人共进退。谋夺胡家庄,侄儿也出了力,这次我军谋取县城,小侄亲领军令,暗中混入城里,此次秘密前来,还是希望四叔早下决断,现在四叔职守南门,正是良机,若四叔弃暗投明,大事可成!于大人曾明言,只要四叔献城,不仅官升千户,所部兵马也可补充满编,下属任命皆由四叔定夺。”
“你确定没有被他人发觉?”
“绝对可以保证,小侄知道若被发觉,难以辩白自己如何逃脱而回,且在胡家庄中也露了脸,一旦有心人密告,失了小侄性命倒是无所谓,只是误了于大人的大事可就百死莫赎了。”
明雄站起来,在屋内反复踱了好几回,难以下定决心。明士杰算是热血男儿,除了家中老母,可谓孑然一身,自己的一家子好几口实在是割舍不得。
“你且找个地方隐蔽呆下来,不要在家中留宿,否则易被他人发觉。我再斟酌一下,兹事体大,不可造次!”
“四叔,此事宜早不宜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晓得了,你且去吧,不要被人发觉!”
“好的,小侄告退了。待明日有机会,小侄会再来。”明士杰施礼告别,出门掩上,又翻墙而去了。家里不敢留宿,想一想还是城隍庙可以暂时栖息,瞅四周无人,急匆匆回到了城隍庙。
这城隍庙是内定的第一个联系地点,明士杰悄悄返回藏身的厢房,里面已经有一个细作在休息。
“水伯,一切安好?”明士杰借着月光认出此人是与自己一起潜入城的细做。细作命唤水伯,年约五十,只因家中借了斡脱钱,连续数年不能及时还清,最后利滚利,已是根本无力偿还,家里卖房卖地,最后以身抵债,入了奴籍,那主家见水伯年老体弱,觉得留之无用,把他作为苦力卖给了采石场。好在水伯去的时日尚短,明士杰又认得他,平日劳作时有所照顾,水伯这才留下一条命。
水伯这次一起得救,他感念于志龙恩情,想到县达鲁花赤大人家里有个远房侄儿在府内做杂事跑腿,自己若能从他那里探得一些消息回报,正好可报答于志龙,遂也自愿设法进城,因为白日不好走动,也是暂时躲在庙里。
“今日没有机会见到,那侄儿今晚在府内伺候,待我明日再试一试。小哥可有收获?”
“未当面应允,明日我再问他。”
“可恨今日你我没有什么进展,若是明日也是如此,岂不是误了于头领的大事?今日我发现城门已经严加盘查,一般人难以自由出入,若明百户能响应,自是最好!”
“水伯无需心急,大人曾说有内应自然最好,若是没有,不过是强夺而已。一个区区县城的攻打并没有放在大人心上。大人只是让我等小心为上,莫要为此事折了自家性命。”
“我已体弱,不能上阵厮杀,只盼得个有用的消息报给大人,大人恩德,我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明日若有信儿,我会赶回来,在此告知小哥。”
两人聊了几句话,又有一个细作溜进来,却是一个叫做晏维的,他本是城内一个打行的伙计,平常跟着打行的掌柜为来往的富商、官宦家眷等的出行护卫,或为其财货转运等警戒。前年在酒家与友吃酒,后来酒后狂醉,与酒家内几个吃酒的蒙人发生了冲突,他下手不知轻重,在打斗中将一个蒙人殴打致伤,按元廷律法,本应判为死刑,亏得打行掌柜和伙计上下打点,给苦主奉上财物,苦苦哀求,又托人求了县尹,最后还是县尹谢林手下留情,从中斡旋。苦主收了钱财的赔偿才不再苛刻求治重罪了。
只是死罪既免,活罪难恕,在县达鲁花赤乞蔑儿的一再问询下,县里还是将晏维判了重刑。入狱后没有半年,乞蔑儿觉得拘押重刑人犯在狱内,空耗米粮,找了个接口,将狱内的重刑犯全部押至马峪采石场劳作,采石所得自然大部落入了乞蔑儿的腰包。有几个同牢房的狱友熬不住劳累先后死在了采石场,晏维因为身强力健,终于活了下来,直到于志龙等人偷袭了马峪采石场。
此次进城,晏维也是其中一人,他进城后,偷偷回到原先的打行,与掌柜和原先的一些交好旧友见了面,并说明了将要夺城的事情。
晏维在打行做事时,就甚得掌柜赏识,与一些伙计交情深厚,此次突然秘密回来交谈后,晏维才知道,自自己入狱后,掌柜和旧友为了给其打点疏通官司,花费了大量钱财。偏偏这两年世道大乱,收成也不好,打行的生意惨淡,掌柜不得不辞退了一些伙计,但是剩下来的一些人也是勉强度日。正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