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周在柴孝和面前姿态放得很低,虽说从出身来开,这位大隋边将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乡间豪强,瓦岗不过是绿林草寇。
论及悍勇血性,边地男儿不曾惧怕过谁,就算是突厥狼骑来了也敢明刀明枪正面厮杀,还怕了一帮山东响马?
可是刘武周此时表现出的姿态,固然不像在执必落落面前那般伏低做小,却也是格外恭顺,全没有一方诸侯的气派。
柴孝和看着他,心里也自冷笑,给突厥人当狗的滋味也不怎么好受吧?
那帮人养狗和中原不同,他们不肯给狗喂骨头,反倒是要狗去捕猎野物,再从狗嘴里夺走大半猎物填饱自家肚皮。
若是狗不能捕猎或是捕猎太少,就会把狗炖了充饥。
身为李密心腹谋臣,柴孝和心知,自家主公与刘武周的交往,是在其主宰瓦岗之前。
彼时一个是瓦岗智囊,一个是边地武胆,两人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都是心怀异志的当世枭雄,又有结交李渊这个机缘,便趁机交上了朋友。
于李密来说,这不过是他无数交往中的一个而已,像刘武周这样手握兵权的军将他交往了不知多少,其中大部分都用不上或是来不及用就死掉了。
但是只要有一两个可以为李密所用,就值回所有的投入。
虽然两者的来往不算频繁,但是私下里还是有书信往来。
尤其是在刘武周火并王仁恭成为边地实际首领后,这种交往就变得频繁起来。
李密也开始对刘武周动脑筋,借着其招兵买马的机会,很是安排了一些密探进去,对于刘武周的情形也很是了解。
由于是李密谋主,柴孝和对于刘武周如今处境也就了如指掌。
刘武周的日子不好过,甚至可以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别看他背靠突厥,一句话就可以借来数万胡骑,这可不是没代价的。
这帮胡人重利轻义无利不起早,哪怕是自家大汗调动,也得有足够的战利品分配才能维持士气。
如果打几次苦仗却无收益,那么大汗的威望就会受到影响,说不定连脑袋带位置都被有力部下夺了去。
对自家人尚且如此,就更别说一个汉人降将了。
刘武周此番要不是有汾阳宫做回报,谁肯理他?
战时如此,平时就更不必说。
突厥人为了自家入侵中原方便,会用武力保障刘武周地位,但是不可能在日常给刘武周提供多少钱粮资财供养。
反过来还得找刘武周要钱要粮,如果做不到,就是这条狗不称职,少不了要挨收拾。
边境苦寒民穷财尽,加上杨广之前的折腾,就更是让云中财力枯竭。
王仁恭虽然筹集了一笔财富以备谋反之用,可是前者苑君璋搬请突厥兵助战攻灭王仁恭,这笔钱就已经花出去了。
那次借兵导致执必部少汗执必思力失陷,执必家青狼骑也是损失惨重。
按着执必贺的心思,当时就要点起大军踏平马邑,先把刘武周、苑君璋千刀万剐再说。
刘武周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且和执必部保持着合作关系,就是因为献出了重金买命。
王仁恭积蓄的财帛、粮草为执必部搜罗一空,连带整个马邑的浮财也被突厥狼骑抄掠殆尽。
一时间马邑中产以上之家尽破,突厥人马前财宝马后汉女满载而归,加上执必思力人头尚在,刘武周才算过了鬼门关。
可是这一来,刘武周自己接手的就是个烂摊子。
云中原本就被王仁恭卡脖子粮草断绝,还指望拿下马邑补亏空,这下全成了泡影。
刘武周不得不撕破脸皮,用刀架在边地百姓的脖子上,挖地三尺罗雀掘鼠,把老百姓的口粮硬夺过来充饥,才总算没让部下饿死。
可即便如此,也就是度过了眼前的危机而已,粮草问题依旧如同一口锋利的宝刀悬在刘武周头顶,不知几时就会落下来。
军无粮不战自败,刘武周自从投奔突厥开始就已经失去人心。
加上在边地的祸害,更是让百姓对他的好感迅速消失,民望甚至还不如王仁恭。
要想维持统治,就只能依靠雪亮亮的钢刀,拿刀逼百姓听话。
可是要想军将服从命令,就得让大家吃饱肚子。
之前云中的军粮全赖王仁恭供给,可是王仁恭的粮食也不是从天而降。
边地连年战乱田地荒芜,指望本地的田租根本不可能支应大军开销。
大隋还在的时候,杨广不管怎么混账,也知道不能让边军饿肚子打仗,该给的粮草还是会给。
通过河东中转,马邑就能得到粮草供给,刘武周或多或少总能有口粮吃。
可是刘武周公开造反,大隋的补给自然就没了指望。
他得罪了李世民就等于得罪李渊,河东的粮道就算是彻底断绝。
这下就从以前嗷嗷待哺变成了彻底的没米下锅,日子过得比乞丐还不如。
李渊之所以没有发兵收拾刘武周,固然是因为集中心思攻取关中,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没这个必要。
根本就不用跟刘武周一刀一枪的厮杀,只要停了粮草供应,就能把这帮穷军汉饿死!事实也如李渊预料的一样,刘武周造反之后,日子过得其实比之前更难。
他要想维持统治扩充地盘,就得招兵买马扩充军力。
可是手下兵马越多需要的军粮就越多,而田地里耕种的农夫就越少。
哪怕是逼着老弱妇孺下田,所得也很是有限。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