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晚河……”白潞安蹙起了眉峰,俊秀的脸上显出烦躁和厌恶的情绪,“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别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很认真啊……”
他眉目一冷,耐心终于用尽,望向她时眼底的寒意尖锐如钩:“你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或者你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你无辜,你可怜,你的心肠却比石头还硬,你犯下这么多不可饶恕的罪过,却从不知道忏悔为何物——你这样的人死了,便是去森罗地狱都便宜了你!”
他语气森冷,看她的目光满是痛恨。他平日里脾气虽怪了些,但不乏修养,待人处事还算温和克制,发这么大的脾气、说这么难听的话,还是头一遭。
元晚河一时呆住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嘴角缓缓泛起一丝又冷又苦的笑。
“你说对了,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心平气和地直视他,“两国交战,我作为一国十万大军的统帅,考虑怎么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是我的义务。箬水一战,我既然有机会取敌方统帅的性命以尽快结束战斗,又何必打着仁义道德的旗子让我的士兵白白流血?如果时光倒退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你可以恨我用计杀了你父皇,但你不能说我有错,更不能怀疑我的道德。自古以来,战场上只有胜败没有正邪,更没有对错。”
“没有正邪,没有对错?”白潞安低低重复着她的话,乌黑的眸子里泛起一丝讽意。
元晚河轻笑一声,继续说道:“白潞安,你最应该怪罪的是你自己,你那五万陈军被我打得片甲不留,你自己躲到箬水江里,连头盔都不要了,结果害得你父皇中计,上城楼吃我一箭。这几年你因你父皇之死而郁郁不得志,你怪这个怪那个,其实都是你自己造成的,真他妈活该。”
说到最后两句时,她的语气虽然听不出明显的怒气,但冷得像刀剑,嗖嗖往人耳里和心里扎。
她生性豁达、脾气极好,加上那副比常人厚一寸的脸皮,平日很少跟人翻脸,这回应该算是少见的动怒了。
白潞安盯了她半晌,忽然笑出声来,慨叹道:“元晚河,我有说我怪罪你是因为你杀了我父皇么?”
元晚河这下不得其解了,不为了杀父之仇,还能为了什么?
白潞安负着手,目光悠悠飘向远处,“永华十五年以前,箬水以北十五里的望川山还是大陈的疆土。望川山南坡有一个百年老县,叫做陵阳。”
记忆的闸门倏然被打开,元晚河讶然望向他。
他淡淡看她一眼,“怎么,终于想起来了?”
她目光闪烁,一言不发。
“如果还没想起来,我来帮你回忆。这件事情,谁都能忘,你不能。”
在白潞安平缓如水的叙述中,燕成思元年、陈永华十五年一月初九燕陈决战中那场最血腥的战役,逐渐抖落时光的尘沙,缓缓铺展在元晚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