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盯着她,他觉得她这会儿很反常,不只是因为她说出的话,更因为她那双总是带着散漫笑意的眸子,此刻完全被急切的情绪所占据,而深深探入她的眸底,又仿佛看到的是绝望的深渊。
她在急切什么?绝望什么?
这样两种情绪,不是从来都不属于她元晚河么?
她总是慵懒的,乐天知命的,无所谓的,厚脸皮的。
她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看出了他的犹疑,敛了敛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呃,是不是吓到你了?我这个人,确实不太适合说那么煽情的话,会让人觉得很奇怪……要不换个说法吧,呶,你到这会儿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的设定其实是个玛丽苏,你不要我,以后可就抢不着了,哭爹喊娘都没用。”
白潞安眉目微冷,一拂袖子走开去,背对着她冷漠地说,“你走吧,明日我们战场上见。”
她深吸一口气,眸子里盛了满满的哀伤,“你会后悔的,你真的会后悔的。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放弃,以后你一辈子都不能拥有我了!”
“够了!”他转身怒视着她,“元晚河,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之前种种,不过是本王的逢场作戏而已,本王从未想要拥有你,你何必当真,本王又何须后悔?”
“逢场作戏么?”她的嘴唇颤了颤,低声喃喃,“我何必当真,你何须后悔?”
“没错。”他狠狠盯着她,字字清晰地说:“本王对你,委实没有一丝情分。本王与你周旋的一切目的,就是为父皇、为陵阳县的五千亡魂,报仇。”
报仇……
他将这两个字说完,她的脸已完全褪去血色,羽睫颤巍巍地垂下,掩住了眼中尘烟弥漫的情绪。
帐外风声嘹唳,她的目光渐渐迷离起来,仿佛追随着风沙,飘向那逝去不远的美好。依稀看见晚河边篝火煌煌的夜晚,他举杯邀月,漫声宣告——“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平生之快事,莫过于此!”
平生最快乐之事,到底是喝烈酒、恋美人,还是报宿仇、雪前恨?
许久,她轻轻一笑,低声道:“罢了,你既然非这么说,我也不好强求什么了。”
她退到烛台边,神色黯然地说:“之前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罢……哦,那个‘千年契约’,就是日瓦大婶用彩布做的苏香,在你那里么?”
他微微侧眸,冷沉道:“我扔了。”
“扔了就好,彻底干净了。”她长出一口气,在帐中站了片刻,转头欲走,脚下忽地一顿,回身冲过去,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腰。
她将脸贴在他僵直的背上,轻声地说:“你我此生怕是没有缘分了,但愿来世我们没有仇恨没有嫌隙,甜甜美美在一起。虽然我不相信人有来世……”
尾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仿佛她的哀伤绝望已到了不可承受之重。一粒晶莹从她的眼角无声滑落,迅速消失在他柔软的衣料里。
不等他说什么,她松开他,快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