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三人颇为惊讶,心道这小乞丐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见他们露出好奇的神情,王九斤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样子。
“你们定是好奇俺怎么知道你们是谁吧。”王九斤从怀里掏出一包五香驴肉,嘎巴嘎巴开始嚼起来,驴肉喷香四溢,看的顾乐哈喇子都挂在下巴上了。王九斤砸吧砸吧嘴儿,吮了吮沾了酱汁的几根胖胖的手指头,“你们家出事儿那天,俺三宝兄弟正在安乐镇富平酒楼门口要饭呢。他都跟俺说了,你们一个二个的长得什么模样。”
王九斤眯缝着一双小眼,细细的打量着顾秀儿,若有所思。旋即,又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了忿忿不平的表情。“刘有财是个胆小怕事的守财奴,但却孝顺至极,他那个杂碎爹什么要求他都应着。近年祸害死好几个丫头了。”
“那这事儿就没人管管吗?”顾安问道。
王九斤微抬起头,“那几个丫头,都是附近村子穷人家的丫头。刘家有财有势,如何斗得过。”
“莫非,刘家有什么了不得的靠山?”顾秀儿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司徒大人虽然贪财成性,但是这凌虐女童致死,该是大罪。他胆子再大,也不会放任不管的吧。”
“这刘家若仅仅是个土财主,那司徒大人自是不会放任。然而,这刘有财的爹刘茂,有个同胞的妹妹唤作香玉的,年轻时嫁了时任长水校尉的郭通。”
王九斤顿了顿,“若郭通至今只是个从八品长水校尉便也罢了。三十年前,昌越王陈达叛变时,这郭通救了当今圣上一命,如今官运亨通,已是朝廷正三品的征西将军。”
顾安闻言变了脸色,便是顾乐也紧张起来。“原来刘家的靠山,却是那征西将军郭通。”
“这等权贵,我们如何惹得起。”顾安皱紧了眉头,一旁的顾秀儿倒是面色如常。“听闻当今圣上乃是明君,任人唯贤。纵是权贵,也不能胡作非为,鱼肉百姓吧。”
王九斤转了转一双绿豆小眼,拿黑黢黢的袖子抹了抹油渍麻花的嘴,“理儿是这个理儿,自古百姓见着官,就算清清白白的也要绕着道儿走。就像耗子看着猫似的。”
做官者往往不是以德服人,而是以权制人。
顾安想起了顾秀儿先前说的话,春末初秋,正是先祖雍武烈皇帝设立的中正品鉴期。在八月上旬到九月上旬,朝廷有司在各州郡设立的中正大人正在各地品评地方官员政绩、品德,然后年前上达天听。若是地方官员违纪严重,鱼肉乡里,便是先斩后奏也是有先例的。顾安想了想,问道,“九斤兄弟,不知道今年咱们松阳县来的中正大人是哪一位?”
王九斤显然没有想到顾安会问这个问题,他虽然长得胖,行动却迅捷如豹,脑袋瓜子也灵慧如狐。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里外里的关键,不禁带了些佩服的神色,“这俺还真不知道,往年中正官家的车辇,都是三匹没杂毛的枣红色大马拉车,打东平县官道过来,今年却迟迟不见中正官家的车辇。”王九斤托腮寻思了一会儿,“想必今年是换了中正官,你们若要打听此事,俺再去探访探访。”
顾安拱手道,“那就多谢九斤兄弟了。”
王九斤不知在思量什么,面色变了几变,“你们若是真能除了刘家那个老杂碎,俺王九斤自当鼎力相助。”
顾秀儿心想,这个小乞丐王九斤倒真是个有些侠气的人物,不禁对他有些敬佩。
“俺家住在顾村靠近松阳官道上,村口有棵大榆树的就是俺家。”顾乐在一旁说着,“九斤大哥你要是知道了什么消息一定尽快告诉俺们。”
顾秀儿抿嘴一乐,这顾乐说话倒是颇为妥当的。几人道了别,三人往城门口走,午时已过,三个孩子取了顾玉儿给包裹的饽饽,就着水袋里的凉水,坐在松阳县内城湖边儿上吃了起来。
这饽饽凉了果然硌牙,顾秀儿吃了两口就嚼不动了,吧唧吧唧嘴儿,觉得这两天吃的东西过于粗粝,幸亏是顾秀儿这个身体已经习惯了吃这些粗粝的饭食,不然她早就胃疼了。顾秀儿觉得嘴里没什么滋味儿。肚子饿的咕咕叫,却又不想吃手里的饽饽。她抬头看了顾乐一眼,这个六岁的孩子,吃着冷硬的饽饽,也是香甜可口的样子。顾秀儿眼睛都有些辣了。她想,既然刘家不能一下子扳倒,那么怎么也要先把家里的伙食水平提上去。几个孩子都在长身体的时候,顾玉儿整日操劳,都有些佝偻了。几个小的更是长得比别的同龄孩子要矮小,便是顾乐,只除了一双灿若星子的双眼,身上都皮包骨了。
顾家为了给母亲元氏治病,本来就没什么家底儿,还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连父亲的藏书都卖了个精光。现下全家都没有收入,只等着秋收,能打些粮食换来收入。顾秀才在的时候,这家人还有些家底,也养了鸡鸭,顾秀才一走,生计越来越难。在顾秀儿受伤那几天,家里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而母亲的尸首还等着入殓。后来那刘财主家见好像打死了人,当初硬要强买顾秀儿的银钱也没拿走,几个孩子便拿着这几钱银子给母亲添了副柳木棺材匆匆敛了。现如今,便是顾秀儿要看大夫,也只能拿家里的存粮去换。真的是穷的叮当响了。
顾秀儿突然觉得很沮丧,她不知道她能在这个世界做些什么,在现代社会,她是个农学博士,但是现代的农业知识,在古代却未必适用,这是个没有科技,没有基本农业设施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