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夫人便问:“你有心了,何不和我们一起走呢?”
老妈子摆摆手,道:“我走不动了,再说,这叶家总得有人守着不是?我记得,我答应过太老爷的。”
叶老夫人和她坐了一会儿,老妈子便道:“夜深,夫人不休息么?赶路的时候马车跑得像是赶着投胎,睡不安稳的。”
叶老夫人摇头,她的目光有些涣散,只道:“我舍不得,女人的心本来就小,容得下的东西就那么一点儿,这叶家,我是真的舍不得。”
老妈子见天黑路滑,自己也不能送叶老夫人回去,便扶着叶老夫人躺在自己榻上,叶老夫人迷糊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老妈子也迷糊着回答:“菊凝。”
菊凝?叶老夫人觉得名字熟悉,她是听谁说起过的,说是叶家太老爷曾在外面带回来一个孤女做自己的养女,可谁知养女后来和养父通奸,不仅如此,好像还怀了身孕。当时的叶家大夫人发了脾气,只让下人趁着太老爷不在,要打死这个养女,后来,后来这个养女便不在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大夫人终是下不了这个狠心。”菊凝闭着眼说着,手不由自主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她还让我生下了孩子。”
叶老夫人觉得诧异,便问孩子如今在哪里?菊凝笑起来,她道:“都是孽缘,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此,便问不下去。
叶老夫人半夜起来,自己又来到了祠堂。
夜风从未关严实的门缝吹进来,一气搅乱了叶老夫人花白的头发。
她看着叶宅,这三十多年,她一直都以为她已是将叶宅看得透彻,没想到除开她所知道的,叶宅底下还有这么多的秘密……
“老爷,”她看着叶老爷的灵牌喊了一声,然后跪坐在灵牌面前,她说:“我好累啊。”
她很想就此安定下来,可是所谓的命运造化就是如此——树欲静而风不止。
隐隐有声音从似乎很遥远的地方传进她的耳朵里:“流芳,流芳,你来了?”
“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吧。”
“歇一歇吧。”
于是她趴在台上睡了过去,只是,这一觉却再也没能醒过来。
这个在叶宅沉浮挣扎三十多年的女人,却在此刻,如此仓促的交代了一生。
次日,叶禄生等人找到祠堂来,自然是哀痛不已,然而却是不能停留了,马车一大早就停在了叶府门口。
老妈子让叶禄生等人快走,叶老夫人的后事自有她照料。
他们只得离去,逝者已逝,生者还得活下去……叶禄生坐在马车上,车轱辘响起来的时候,他好像听见混杂在里面的倒塌声,身后那座名为叶府的宅院在他心里崩塌,连和着他的娘。
一路上,其他人也不知该如何劝他,便都安静地守在一边。直到叶禄生往车外走去,他们才大惊失色,叶禄生却是回头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孰轻孰重我明白。我在这里面,搞得你们也不自在,我也不自在,就想出去透透气。”
他在车夫旁边坐下,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车夫和自己车上的乘客也算认识了,彼此说话也不如之前拘谨。
马车夫招呼道:“这山间冷,爷何必出来受罪?快些回去吧。”叶禄生弹了弹袍子,又见车夫只是裹了几件夹衣,便道:“说起来这一路最辛苦的就是你了,只恨我不会驾车,若是如此,你也能休息会子。”
车夫听得笑出声来:“不得了,若是你这样的少爷也会自己驾车了,我们这些做车夫的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叶禄生也跟着笑,过了会子,觉得一路上有些熟悉,便问:“这往前是不是要经过灵台山?”
车夫有些诧异,笑道:“没想到爷竟知道这些僻壤的地方,正是呢,按着咱们这个速度,最多三天就能到灵台山山脚了。”
叶禄生点点头,等马车又驾驶了一会儿,他又问:“这样赶路,你可觉得无聊?”
那车夫以前是翠烟楼雇佣的,听了这话便笑道:“我以前托着那些姑娘去各个大家府上献唱,她们都爱在车里练练嗓子,你别说,我带着一车绕梁声从那些个人面前驶过,还真得挺得劲。”
叶禄生抱歉地笑笑:“眼下我们可不会唱,让你失望了。”车夫大方地“哈哈”笑笑,又道:“爷何必客气,其实那些个美人唱得啥,我也听不大懂,不过是想着有人在身边说话,一个人驾车也觉得热闹些。”
叶禄生听得此话,想了想,便问:“那我给你说个故事?”
车夫自然是喜闻乐见,叶禄生便道:“我认识一个人,他的娘子、女儿、额娘先后离开他……”
不等他说完,那车夫便打断,开玩笑道:“这男人倒是一个极品了,我只听人说过克夫克父的,你这兄弟却奇怪,是克女人的。”
于是叶禄生跟着他笑起来,车夫便又问:“反正也找不到什么话说了,爷要是乐意呢,就跟我说说你那兄弟咋就克死了自己的身边的人的。”
叶禄生便仔细回忆起来,慢慢地将事情说给车夫听。听罢,车夫便冷笑骂道:“你这兄弟,他可不是什么可怜,他这是可恨,咎由自取,烂泥扶不上墙。你且想,之前他的额娘千叮咛万嘱咐他要关心家业,他不听,如今无所事事;他的娘子要她好好带着孩子,可是呢?这孩子竟然都拱手送人了!啧啧啧,这种人可真不……”
他话还没说完,转念一想,便觉得身边的叶禄生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