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走到院子里头,便听到屋内传来婢女的央求声:“驸马,再用一些吧,您这么不吃东西身子怎么能受得住呢?”
元华一听,顿时加快了脚步,等到屋里一看,戚明远靠在榻前,一脸厌恶的扭过头,不去看婢女捧着的食物。
“怎么不想吃了?可是今儿做的东西不可口?”
元华接过婢女手中的小碗,慢慢用调羹舀起里面的桃胶已经炖到软烂,点缀着几粒白胖胖的莲子和红萋萋枸杞,煞是好看。
闻声,戚明远转过头,已经瘦到脱相的脸勉强挂上了一丝笑容:“你怎么来了?“
婢女们顿时松了口气果真长公主一来,驸马就肯进食了。
婢女上前,捧上罗帕。元华接过来后,小心翼翼的垫在戚明远面前,随后,舀起一勺软糯的桃胶,递到戚明远嘴巴面前。
他贪婪的瞧着她的容颜,乖巧的张开嘴巴,顺着喉头吞下。
一来二去,这一碗桃胶下去了一大半后,戚明远终于摇了摇头:“饱了,吃不下了。”
乖巧的样子,活像个孩子似的。元华心酸,却强忍着擦去他嘴边的残垢,一面小心翼翼道:“再过两天,等入了秋暑气没那么厉害了。每天我陪你出去做做。还记得你最喜欢的那株花梨木吗?昨儿我去瞧,已经长得有碗口粗了,等病
好了,你要亲手给我雕一只凤凰。”
然而这些都无法调动他的情绪。
他的眼神呆滞,怔怔的定在某一个位置,身子纹丝不动,仿佛入了定一般。
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元华瞧见了挂在墙上的一柄红缨小木枪。
“啊!”
她当下站起身来,走到墙上,取了下来,放在戚明远的面前:“驸马是想要这个吗?”
不知被人抚摸把玩过多少次,木头已经变成褐色,光滑如玉。
戚明远的眼神变了。
他伸出手,将红缨短枪握在手中细细摩挲,就好像是极为最心爱的物品一般。
元华有些奇怪,往日也曾见过,不过驸马一直喜爱手工,做过的东西数不胜数,却从未见过这般上心的,于是试探道:“这是驸马什么时候做的?样子甚是可爱。”
说着,便要伸手去摸。没想到,戚明远却直接躲了过去。
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元华瞬间就变了脸色。
她一脸受伤的样子,多少让戚明远踌躇起来,一时之间,脸上的防备也降低了,只是依旧抱着那杆红缨枪不肯放手。
“这是,我做给儿子的。”
话音刚落,元华便愣住了。
“他出生不久,我便做了好几个小物件,给他抓周用。可后来,按照北狄皇室,所用的都是御赐之物。这些,我便都收了起来。”
戚明远说着,大掌细细的摩挲,疼爱之意,溢于言表。
“他从小就拿真刀真枪的,我原以为他不喜欢这个。没想到,有一回来书房,竟然拿着比划起来,还兴冲冲的对我说,这个比他所有的东西用着都趁手。”
元华听着眼酸,强忍着哄他:“我倒是没听那罗延提起过,改明他不忙了回来,拿给他看看。”
“改明儿?”
戚明远突然转过头,仔细的咀嚼这两个字,突然笑了。
“他还回得来吗?”
那笑容过于讥讽,元华被堵的,疑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只是突然,戚明远又瞬间颓败。
“元华,你我夫妻一场,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今日,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他这样的疏离,让元华心慌了:“你我夫妻,还说这些话不太见外了。”
“不,我知道我的请求,有些无礼,但是希望你能答应。”
两人的目光对峙之中,最终,元华还是败下阵来。
“你说吧。”
戚明远握着手中的红缨枪,目光灼灼:“我想回张家庄。”
“现在?”
元华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原来是想家了。
落叶归根,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连忙哄着:“可以啊,说实在的,我也很想去张家庄瞧瞧呢。到时候咱们身子养好了,我陪着驸马一起,咱们衣锦还乡。”
没想到,戚明远却摇头:“不,公主,我想一个人回去。”
“你放心,不是现在。”
他阻止了元华即将要说出的话,接着道:“就我现在这破败的身子,想去哪里也是不成的。何况,我也放心不下公主,总想陪着你最后一程。”
元华感动的想要去拉他的手,却被他给躲过了。
“我虽然心疼公主,然而,却也不能原谅你。”
“作为妻子,你尽心尽力,贤良淑德,能遇到你,是我之幸运。然而,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身为母亲,却能对自己亲子下手。我,我对不住儿子,我也不能原谅你毒杀亲子的行为。”
看着她因为吃惊而瞪大的眼睛,戚明远苦笑:“不必解释,公主,我虽然不问世事,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那罗延死了,只怕他连死都不知道,竟然是死在了自己的母亲手中。”
儿子满身血污的那一幕再度浮现在眼前,元华痛苦万分,拼命的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她伸出双手,仿佛落在深渊的人想要抓住悬崖上的一根丝草。然而,却注定落空了。
“我不能原谅你。”戚明远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喃喃自语:“我做梦梦到儿子对我说,他好疼,地下好黑。我想,我就要去陪他了,只是不知道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