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刻意遗忘的事一幕接着一幕浮现在眼前时,萧景琰红了眸子,盯着案头小珍珠的视线,久久都没离开。一旁的列战英也不敢多话。今晨靖王从王妃房里出来后,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起来了,一起来就对着珍珠发呆。他知道珍珠的来历,因此也知道,这个结他解不开。
“战英,海珍珠是小殊要的,可惜我没机会再送出去了。”萧景琰拿起鸽子蛋大的珍珠,用白布细细地又擦了一遍,小心放入锦盒内。投眸看向小珍珠,道,“这些我原本打算做成珠花送给水月,可是一直都没......你说,我现在送还来得及吗?”
列战英缄默半刻,道:“殿下不妨把珠宝铺的老板叫来,让熟悉王妃喜好的婢子帮忙挑一枚珠花。”
“水月嫁入王府,从没对我提过什么要求,而我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萧景琰没理会列战英的话,自言自语地道,“身为将门之后的她,在婚后试着给我绣荷包、做战袍。虽然看起来真的不怎么样,可都是她的一片心意。即使我冷落她,她依然每年给我绣荷包、做战袍。”萧景琰的视线转向了床头摊放着的战袍和荷包道,“而我又做了什么?怪她欺瞒赤焰一事吗?可是她有什么错?正如她所说,她只是想守住王府。”
这一次,列战英亦选择了沉默。
“我在想,若当年我第一时间获得赤焰被灭的消息,今天会是什么结局?”萧景琰自嘲地道,“以我的性子,没等南海国答复就得带着你们冲回金陵吧。那么会如何?也许会如我所愿,可母亲和你们却注定要受我连累了。若我不在了,脚下的土地谁来守护?”
“水月有错却无过,而我却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萧景琰松开了手,形状不一、大小不等的珍珠散落在案上、又滚落到地上,怦怦作响,“我能做的只剩……让她安心离去。”
“……”列战英表情凝重。
“你下去吧。”萧景琰看着地上的珍珠有了盘算。
“是。”列战英应声、转身离去。
“妾身无妨,”靳水月睁开眼时,再次看见坐在床边的萧景琰,那双饱含深情的眸子,好似当年为她揭起红盖头的皇七子。靳水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军务繁忙,殿下不必陪在妾身身边。”
萧景琰看了眼靳水月,缓慢地将她的手从被褥中拉出,将一直紧攥在手里的东西塞进了靳水月的手心,僵硬地说:“给你!”
水月吃力地抬起手,发现塞入手里的竟是一串珍珠手链。只是这手链,太难看了。
“这珍珠,是我在南海亲自采的!”萧景琰握着靳水月的手,道,“那时小殊听说我要去南海,逼我亲手采一颗鸽子蛋大的珍珠给他当弹子玩。我去南海时采了很久,才找到鸽子蛋大的珍珠。其他的珍珠,我也收集起来,想着回来后找人打磨雕琢一番,给你做个发簪……”萧景琰越说越心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心里明白。小殊已故去多年,他还要借着小殊的光,可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
“殿下,妾身虽已病入膏肓,但手链和发簪妾身还是分得清的。”靳水月握着手中的手链,淡淡地说着,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我回来后……”萧景琰神色一黯,“珍珠……被我塞进衣柜了。”
“小殊的珍珠,我送不出去了。拿他的鸽子蛋送你,你也不会乐意。所以,我准备拿那些小的,找人打磨成发簪。可……我一直用红布包着,却还是失了光泽。你若嫌弃,我明日找人……”萧景琰语无伦次地说着,每说一句,心头便是一阵刺痛。
“殿下亲采的珍珠,又亲自串成手链,妾身怎么会不喜欢?”水月握着手链,眼里浸满泪花,“殿下帮妾身戴上吧。”
“哦。”萧景琰连忙握着她的手将手链往里套,却发现串得太长。
“殿下可以再绕一圈。”水月看着一脸窘迫的萧景琰,笑着开口。
“哦,好。”
“很漂亮,妾身很喜欢。”靳水月看着自己腕上的珍珠手链,道,“殿下的心意妾身知道了,殿下去忙公务吧。”
“好,那你好好休息。”萧景琰将靳水月的手放回被子,“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这一次,靳水月目送着萧景琰离开,秋水剪眸在叹息中噙满泪水。
她真的是太任性了。
门再次开启,靳水月带着几分窃喜睁眼望去:是殿下回来了?
不是殿下,是翠儿。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靳水月带着倦意又一次陷入了昏睡。
亦不知昏睡了多久,当靳水月再次醒来,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感到喉间干涩的她推了把守在一旁的翠儿。
“翠儿,给我倒点水。”靳水月沙哑地说。
翠儿听罢,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将水杯递上,看着靳水月小口地抿着茶水,忍不住说:“王妃,殿下一直守在门外呢,您还是让他进来吧。”
“殿下一直守在门外?”靳水月颇感意外。
“是啊,殿下一直守在门外。我问殿下为何不进来,他说您大概不想见他……王妃,您不想见殿下?”
不是不想见,只是见了毫无意义。可是为何会如此心痛?想着,靳水月喉口一甜,刺目的红染红了锦被。
“王妃!”翠儿一声尖叫,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听到尖叫声,萧景琰连忙冲了进来,见此情景慌不迭地说:“翠儿,快去叫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