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相对而立,距离约有丈许。
朱祁铭以咄咄逼人的目光盯视对方,而对方显然也有一颗高傲的头颅,眼中充满无尽的寒意。
就在双方凝神以待的时候,那个日本小子不经意地伸出左手,缓缓取下头上的侍乌帽子,递给一旁的同伴。他额前和头顶上的头发已被剃去,露出油光光的青皮,四周的剩发自然垂下,一条猫尾一样的发髻覆在头顶。
咦,月代头!帅哥瞬间变青蛙,真丑!
哼,瓦剌人、鞑靼人、女真人,还有日本人都好这一口,也不知抽的什么风!
当对方向他重新投来阴冷目光时,朱祁铭只觉得十分好笑,他拼命控制着自己,但身上的劲道还是不知不觉地松散了下来。
突然,人影一晃,对方以无比诡异的身法朝这边袭来,那速度堪比闪电!
那柄精美的武士刀泛着刺目的寒光扫向朱祁铭的腰腹,尖厉的呼啸声动人心魄。
朱祁铭心中骇然,间不容发之际,他屏气敛息,一招李广射虎,挥剑朝武士刀刺去。
“叮”的一声,朱祁铭顿觉虎口发麻,腾腾后退数步,气血直往上涌。不待他拿定身形,武士刀便如影随形地卷来,破空声令人闻之色变。
殿中无数道惊咦汇成一声沉闷的巨响,余音在耳边嗡嗡直吟。
金英害我!梁岗误我!
他哪怪得了别人?归根结底,还是怪他自己轻敌!眼前的对手武功不低,且招式简练,刀法凌厉,朱祁铭却在不知彼的情况下贸然应战,还在关键时刻分神,一招落后便招招落后!
更为可怕的是,这并非一场点到即止的游戏,对方每招必击要害!朱祁铭纵然相信对方砍中一刀之后,绝不会再砍第二刀,但凡胎ròu_tǐ岂能轻易承受武士刀的凌厉一击!
生命只有一次,不容拿来试错!
许是回京后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淡忘了当初的血雨腥风,才导致如今的狼狈!朱祁铭只能把眼前的处境当教训收藏,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拼命化解对方的攻势。
他已无力扭转颓势,身形不再潇洒自如,剑法不再飘逸流畅,只是左遮右挡,东躲西闪,不时拿轻柔的短剑去挡开厚重的武士刀。
“认输吧!”
“快投剑!”
旁观者的奉劝声纷纷传来,可是,朱祁铭有一颗高贵的头颅,这颗头颅岂肯轻易垂下!
就在朱祁铭渐感力不能支的时候,一刻限时已到。
司礼官一声号令,双方罢手分开。对方投来鄙夷的一瞥,肆无忌惮地加以挑衅,然后昂着头退到一旁歇息。
朱祁铭郁气盈胸,顿感烦躁不堪,急急脱下亲王冠袍,随手甩在地上。
殿中响着许多道好心的奉劝声,劝朱祁铭认输,但还是有那么几道极不和谐的声音飘了过来。
“虽是比武助兴,但也不能输得太难看吧?”
你们摆不平日本人,却把自己的无能化作对本王的过高要求,可恶!朱祁铭冷眼扫向那边。
“堂堂亲王,衣冠不整,成何······”杨荣身后一名年轻官员碰见朱祁铭犀利的目光,将后面的“体统”二字生生咽了回去。
御台那边一名禁卫高手快步走到朱祁铭身边,“越王殿下,皇上说,殿下千万不可硬拼,万不得已就认输算了,免得伤了自己。哦,殿下,洪武年间大明从‘闽人善操舟者’中挑出三十六姓人家,派往琉球,以便琉球与大明往来,这些人著下《武备志》,后传入日本,日本武学发源于此。”
总算遇到了一个博闻多见的人,但为时已晚!朱祁铭无暇再去探究对手的武学渊源,他想起了当初与牛三、蒋乙练剑时的情形,那些化繁为简的招式正好派上用场!
师傅说过,临战须知变通。
持剑回到场中,此刻,他不再分神,默念一遍《心空歌》,仗剑凝神以待。
第二场比武真的变成了游戏,武士刀十分凌厉,短剑无比迅捷,双方刀来剑往,一时间势均力敌,看情形似乎难以分出胜负。
大殿之中但见处处目光闪动,却听不见一丁点的轻声细语。
平淡无奇地过了一刻,转眼又到了中途歇息的时间,对方又在冷眼挑衅,朱祁铭回以一脸的不屑。
想一定是皇上为了保护自己,才定下如此别具一格的三场比武方式,给了自己中途喘息之机,朱祁铭不禁朝御台那边望去,却见皇上正向自己招手。
朱祁铭快步来到御台前,皇上起身从御案上亲手端来一盏茶,递到朱祁铭手上,嘴角浮起一抹极生动的浅笑。
朱祁铭正感口渴,也不客气,端起茶盏饮了几口,皇上亲手为他接下茶盏,朱祁铭方要道声谢,一眼瞧见帷帐那边人影闪动,定睛一望,却是常德公主笑脸如花地在向他竖大拇指,一旁还有一人,是郕王!郕王笑眯了眼,正十分夸张地向他挥舞拳头。
你不是拉肚子吗?
朱祁铭心中一动,蓦然意识到奉天殿的这场比武,恐怕牵动了皇室每一个人的心!
偌大的紫禁城里,除了一群女人,就是几个小孩,一帮妇孺,肯定被某些人小瞧了去,否则,皇上想要做个真正的天子,为何就那么艰难!
朱祁铭的鼻子有些泛酸。他自己是个孤儿,而庙堂上的皇室成员何尝不是孤儿寡母!
而今大明外有虎狼,内有巨蠹,故而他心生感触,脑海中浮现出史书里宋代的故事片段。宋末太皇太后谢氏辅佐年幼的宋恭帝,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