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不会因为你承受的次数增多,就减弱,它一直没变过,哪怕你的身体比之前更耐打,血肉之躯更坚韧,实实在在的伤痛,依旧会令人无比的难受。
心灵或许会麻木,但血肉之躯却不会,除非你变成了一个没有感知的死人。
此刻秦欢正蜷缩在冰天雪地里,一阵阵地抽搐发抖,他趴在那儿侧靠着一颗大树,露在雪中的树根,被他双手抓破了皮。
时间漫长得令人燥怒不安,秦欢就那样蜷缩在树底下,嘶哑地哈着气,一双青筋鼓起的大手撕扯着树皮。
他曾经暗暗赌咒发誓,绝不会再轻易使用魔刀三式,可他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违背誓言,因为他不想死,因为他需要强大的力量。
天色渐渐昏暗,被魔刀之力过量透支的身体,凭借着强大的恢复能力,渐渐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秦欢暴戾不安的眼神恢复宁静,趴在冰冷的雪地里,合上眼睛睡了一会儿,但他不敢睡太久,他怕自己会死在睡梦里,所以他又必须在放松的时候,保持一分警惕。
待到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秦欢才爬起来朝四周扫了一圈。
山林里没有人跟来,白马也还在一旁没有离去,静悄悄的树林里,只传来风雪飘过的沙沙声。
盘坐在树下,秦欢拿起丢在一旁的木匣,半截已经被碎雪淹没。
拂掉盖子上的碎雪,秦欢伸手去抚摸盖子上的七颗玉珠,此时玉珠的颜色已变得黯淡无光。
便在秦欢打量玉珠,犹豫着是否要打开盒子时,手心印记空间里面的卷轴舒展开来,浮现出一行水墨文字。
这印记与秦欢心神相通,稍有异动,秦欢立刻就能察觉。
机关已经失效。
卷轴上浮现出六个字。
奇门机关秦欢不懂,此时得到卷轴给出的提醒,秦欢总算能放下心来打开木匣。
将木匣横在腿上,秦欢双手抚摸着盒子间的细缝,微微用力一分,咔嚓一声,盖子随之弹开。
入眼处,匣子里放着一把刀,正是秦欢见过且使用过的割鹿刀,青灿光滑如玉一般透明的刀身,上面映着秦欢的眼睛。
刀柄处,还放了一叠银票和一封信。
秦欢把银票收了,尝试着打算也把割鹿刀收入印记空间,刀不为所动,看样子这玩意儿跟降龙掌的秘籍一样,都具备特殊性,无法摄入空间里面。
如此秦欢只能放弃这一打算,拿起信封拆解开,看看沈玉楼都在信上写了些什么。
信示:“此行多劫,见字如晤,唯愿一切顺利。”
洁白的纸张,漆黑的文字,字幕行间里,沾了几颗血珠。
信示:“秦欢,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有些人生来就背负了数代人的使命和责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为之付出一切代价,走下去。江湖正是因为如此,恩怨才永远不可能肃清。”
信示:“十年前有个叫天九的人问我,为何还要苦苦支撑下去,当时我没想好答案,现在我想到了,因为我是沈家后人!”
信示:“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闯出了神策门,证明我没有看错你,之后的路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莫要害怕,只管放心走下去,我绝不会害你。”
信示:“我说过,打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定有一番造化,因为你和那个人实在是太像了!从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你们的性格也很像,可惜此人你无缘得见,如若不然,你们定能成为把酒言欢的好友。”
信示:“帮我把割鹿刀送往寒山寺,地图就在刀下,那里有人会指引你接下来的路,那儿有一份礼物,是我留给你的,大概也是我这辈子,唯一能送给你的东西了。”
信示:“我时日无多,倘若你回来见不到我,也无需担忧我们的约定,我会把一切安排妥当,绝不会违背你我之间的承诺!”
信示:“八月肃杀,飞刀临世,他会带着所有人的希望重现江湖。沈家不会辜负天九后人,这个十年,是为你准备的,这盘残棋,等你收场!”
信示:“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
信上所书阅完之后,秦欢取出火折子将之焚毁。
盘坐树下的秦欢,双目出神地望着前方,脑海中不断划过信上的文字,就仿佛亲耳听见沈玉楼在说话一般。
沈玉楼对他的态度,让秦欢感觉很怪异,似乎沈玉楼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这种没来由的信任,令秦欢很不自在。
“天九,你到底是谁!”
秦欢忍不住喃喃一句,语气掺杂了淡淡的怒意和憎恨。
武当山上,一群捕快说秦欢是天九,把他吓得坠落山崖;寒山之行,段明月提到了“天九”这个名字,最终导致寒山段氏灭门。
他本不想再回忆过往,偏偏此时沈玉楼却又好巧不巧,再一次提到了“天九”这个名字。
冥冥中,这一名号,仿若一团甩不掉的魔影,一直隐藏在秦欢不知道的角落里。
“老子不是什么狗屁天九,老子是秦欢!”
他细声咒骂着,发泄心中的不快,一拳砸在雪地。
因为他恨,他想不通自己凭什么要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去承担一些不该承担的责任。
因为他只想自在潇洒,可他这一路走来,却从未真正的自在潇洒过一天。
“跟我没关系,老子只想过好自己,送刀救人,仅此而已!”
秦欢如此自语一句,仿佛便能让他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