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不是他,此事都是因他而起——朕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回可能是有人想要趁机害你,又或是想要趁机陷害他,才从中横插了一杠子,把那原本是用来难为你的刺客,变成了夺命的杀机?”
康熙起身踱了两步,又深深叹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可那又如何呢?此事毕竟源于他心头的恶念,若是你应对得有半分差错,这结果便是你丧命在那刺客的手里……小五儿,这件事你不一定要明白,可你必须知道——对一个君主来说,倘若一件事是因他而起,那么中间的波折如何,谁是罪魁,谁是暗手,就都不那么重要了。任何的结果,都必须由他自己一个人来承担。”
习惯了影视剧里头的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也习惯了每一个剧本里皇权的至高无上,皇帝的随心所欲。胤祺还是头一回听到这近乎□□裸地为君之道,怔忡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微蹙了眉道:“可是……这样岂不是太不讲理了么?”
“没有人会和一国之君讲道理……朕少年时被鳌拜以佩刀架在御前,不得已允了诛苏克沙哈全族,满洲正白旗竟至今仍跟朕离心离德不肯全附。昔日先帝兵围扬州鏖战不下,竟生生造下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旷世惨案,朕那时甚至尚未降生,可这一份罪孽跟仇恨,自打朕坐上了那张龙椅,就自动的背在了身上。有数不清的人在跟朕要公道,却从没有人跟朕讲过什么道理。”
康熙轻轻抚上自个儿这个儿子的额顶,眼里似是带了深刻的倦意,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朕对太子,或许是苛责了些……可朕不敢不对他苛责。朕必须得叫他知道——这为君之道,是该如何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绝非容得下人随心所欲肆意妄为。一旦坐在这个位子之上,任何的手段都必须得堂堂正正,都必须得能亮得出来。那些个见不得人的阴损心思,只会彻底的毁了他……”
“皇阿玛……”
胤祺静静听了许久,只觉心中依然震撼不已。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轻轻扯住了康熙的袖子,仰了头缓声道:“您这些个心思……可和二哥说过么?”
康熙却是被他问得微怔,顿了片刻才道:“说——什么?”
“连儿子都得听过了才明白,二哥他只怕也未必就能懂得您的苦心,有些话不说出来怎么成呢?”
一见自家皇阿玛这茫然的反应,胤祺就明白了这父子俩的症结究竟出在哪儿——当爹的一片苦心非得憋着不说,当儿子的却又是个容易想太多又敏感又偏激的性子。两个人心里头只怕都是委屈得要命,却又困在一个“你变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怪圈里头兜兜转转的出不来,这么憋屈下去,憋出个心理扭曲作大死的太子也就没什么可值得奇怪的了。
“皇阿玛,依儿子看——您若是有心情,不妨找着二哥深谈一次,把这些话也跟二哥都说明白了。二哥心里头也委屈呢,您也多听听他的话儿,好好地把误会都说开了,兴就没那么多头疼的事儿了呢……”
胤祺对太子始终都没多深的感情,却不愿意见着康熙老为这事儿难受。他记得当年听编剧讲过,康熙废太子时痛心疾首泪流不止,甚至因此大病了一场,身体也是自此每况愈下。虽说这事儿大概还得等个二十来年才可能发生,但若是能从现在就努努力,大抵对未来也总归会有所助益——若是太子当真不可造就,早点儿死了心总比到时候再难受强,若是太子还能拉上一把,至少别做那些个太丧心病狂的事儿,他还是相信他家四哥有这个本事,不靠太子作死也能争取上位的。
“若是什么事儿都如你说的这般简单,倒是好了……”
康熙无奈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轻叹了一声。梁九功看着屋里头的二位可算差不多唠完了,忙趁机插了进来,俯身禀道:“万岁爷,御膳已备好了。按您的吩咐,今儿特意给阿哥备了兔子锅……”
……??
胤祺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实在没想到自个儿可爱的小兔子被煮了居然是自家皇阿玛亲自下的旨意。痛心疾首地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地悲愤道:“皇阿玛……那是儿子的兔子!”
“你还知道那是你的兔子,你可管过一回么?”
不说还好,这么一抗议,康熙却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顺手便照着他的脑袋敲了下去:“你自个儿住在浣竹轩里头,干什么非得把你那两只兔子扔在园子中间儿?”
“那也没辙啊——流风成天的追着他们俩满院子跑,抓住了又不吃,来来回回地扔着玩儿,好好的兔子都快给吓疯了……”
胤祺自知理亏,低了头嘟囔着回了一句,又重新鼓起了勇气继续不屈不挠地反抗:“那也不能就这么给吃了啊——好不容易生的小兔子,儿子还想送给小十三他们玩儿呢!”
“好不容易?”康熙挑了眉,却是被他给气得乐了出来,“九功,你跟他说说这兔子如今都闹成了什么样子!”
“喳。”梁九功连忙应了一声,又转向胤祺忍笑禀道:“阿哥不知道,那兔子一月便可生仔,生下来的小兔子,再长几个月就可接着生——总之打秋狝到现在过了三个多月,畅春园里头已有五十多只兔子了,眼见着等这一拨长大了,就又得生出一大批新的。偏偏兔子跑得又快,那些个小太监每日抓兔子累得要死要活,这些个日子正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