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凌尚未苏醒,一动不动躺在青光浮动的疗伤结界中,他身上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一只眼,而在那处纱布的边际隐约能窥见骇人的伤痕。
那纱布亦不是普通纱布,而是符箓的一种,有助于加速修复身体,在疗伤的灵光中呈现出浅浅的青绿色。
简直就像个粽子——钟明烛一进门,看到第一眼就这么觉得,随后这念头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叫她忍不住想笑,若非大夫乏极之下一张脸黑如锅底而她又有事相问,此时大概已经笑出了声。
大夫姓程名寻,看起来和云逸年纪差不多,只不过面相看起来比云逸严肃一些,他是龙田鲤座下弟子,论辈分钟明烛要喊他一声师伯,风海楼听钟明烛说要去看望程凌后特地嘱咐她,说这程师伯性格严厉,若在他面前造次少不了被责罚。
“钟师妹,程师伯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子,就算是三位大长老的面子他都不卖,当年似乎就是和三大长老起了争执才会请命来僬侥,一会儿见了她,你可千万别失了礼数啊。”生怕她转头就忘了,风海楼来来回回叮嘱了好几遍,在同辈弟子中,属他和丁灵云与钟明烛交往最多,对她的脾气一清二楚,无论交代多少次都觉不够,恨不能亲自跟过来盯着。
无奈他有其他事要办,钟明烛还死活不愿晚一点再去,看起来跟个和程凌感情多好似的。
“他们都姓程,是亲戚吗?”奈何钟明烛根本不领情,听了半天,重点却又岔到了别处。
饶是风海楼脾气再好也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只能叹气,一声不够又一声,连叹了三声才哭笑不得道:“不是,他们恰好都姓程而已。”
“好啦,我自有分寸。”看出他又有开口叮嘱之意,钟明烛才如此敷衍道。
见她漫不经心的样子,风海楼只觉得脑壳一阵一阵抽痛,知道再多说也无济于事,只能苦笑着摇头离开,心中则盘算起,万一钟明烛惹恼了程寻他该找些什么理由替她解围。
钟明烛的确是敷衍,只是风海楼没有算到所谓看望程凌只是幌子,她实际上是去找大夫的。
她在风海楼那了解了个大概,知道他们找到程凌时,他身上已有多处皮肉被焚毁,暴露出的白骨呈现焦黑之色,连金丹都遭焚伤。
那绝非普通火焰能造成的伤势,修士结丹时会重锻血骨,只有由灵力催动而生的火焰才能伤到金丹修士,其中最常见的是三昧真火,可三昧真火不过是元婴程度,照理说程凌有元婴灵符和法宝封岳,就算防不住,也不至于逃不掉被烧到血骨消融,若是再上一层的五色明焰,须得化神修为方能驱动,那程凌恐怕早就连灰都不剩了。
她觉得这火中必然存在什么秘法,只是风海楼和其他几人之前着急寻找柳寒烟的下落,谁都没有留心细问这些,她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亲自来找大夫。
她还听说程凌所敷的药很古怪,就是程寻也推不出配方,回僬侥城后,程寻不放心那来历不明的药,改用天一宗本门的灵药,结果眨眼间程凌的伤势就急转直下,他只能换回那剂药。程凌之所以至今还昏迷着,就是因为中途换了药的缘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程寻的心情一直很差。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她在意的仅仅是那火的来路。
前天以手触碰火炭只是为了验证心中猜想,她还没傻到觉得那火狰喷出的只是寻常火焰。
不太像是三昧真火,也不会是五色明焰——这说不定会成为与她身份相关的线索。
虽然竹茂林和百里宁卿是知情者,可几次见面他们都闭口不谈,还说要她用若耶的血撑腰的若耶有多难对付,目前她尚猜不到竹茂林的意图,万一稀里糊涂被人使唤最后害到了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再者她记恨百里宁卿暗算她的事,自然不愿与他们合作。
所谓求人不如求己,自行发觉当然好过有求于人。
“程师伯好。”她心里惦记着程凌和粽子的相似处,面上却是人畜无害,细声细气举止斯文,眉宇间甚至还挂着一抹忧色,“初次见面,天台峰长离仙子座下,钟明烛。”
别有所图时,她能装得比任何人都温顺乖巧。
可是在报出名号后,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这位程师伯不喜欢自己,确切地来说,应该是不喜欢长离。当她道明自己是长离座下弟子时,程寻朝她投来若有所思的一瞥,眉心微蹙,原本淡漠的脸色忽地变得有些难看。
“长离的徒弟,来做什么?”连语气都混杂着微妙的尖锐感,倒像是在质问一样。
其他师伯提及长离时都称她为“小师妹”,只有他板着一张脸直呼名字,钟明烛当下就冒了火。
“关你屁事”几个字在舌尖转了几圈,终究还是被她深吸一口气吞了回去。
她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将眼底的冷意藏在了袖后,依旧维持着客气温和的嗓音道:“听闻程师兄遭贼人所害,我来看看他。”
“那你看吧,别动那结界。”她展现出的态度无可挑剔,可程寻的态度仍是冷淡得很,硬邦邦丢下这么一句就转过身去,似乎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钟明烛心里嘀咕道,无论是在门中还是下山后,正道中人谁听到长离仙子的名号都恭敬得很,就算是修为远超长离的人都不例外,她还第一次见到一听长离名字就拉下脸的人。
那人还是她师伯,她第一反应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