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依旧在下,像玉一般清,像银一样白,像烟一样轻,像柳絮一样柔,纷纷扬扬的似要下个没完,覆盖在净初的身上,她的发上,她清秀得越来越苍白的脸上,她的嘴唇渐渐失去了原来的红润,可口中还在不死心的呢喃着什么,直至天上雪快要将她瘦弱的身躯掩埋在那片纯洁无色的雪中时,一道人影才匆匆而过将她从地上抱起。
竹馆内安静的厉害,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不时透过单薄的窗纸,一声声清晰得如响在莫循的耳侧,而莘月在将他送回屋内后,没有选择多留,她心里也是苦涩却也理智的害怕,她生怕自己在某一瞬间回忆油然而生,继而重蹈覆辙。
莫循坐在轮椅上,手中攥着一支被折断了的竹笛,那里是莘月对他最后的一点爱意了,他还记得她曾用过这支笛子在门外给他吹出哀伤悲凉的《白头吟》,她也曾用过这支笛子在那个微凉的夜晚,昏黄的烛光之中向他倾述爱慕,那一首《越女歌》,其实她吹得很好听,那样的柔情蜜意,那样的悠扬婉转,可当时自己却还故意说她吹得不好听,还选择骗她,说这首曲子净初也曾向他吹过......
净初?脑海里顿然就浮现出她的身影了。
她的神态总是极静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漆黑的睫毛半垂着,长身玉立,低眉敛目,浑然天成般的温柔,莫循还觉得她有着一双最好看的眼眸,那里有着干净澄澈与安静虔诚,她的面容在回忆里既模糊又清晰,然而最记得她的笑——很暖。
“嘭!”
一声巨响突然传来,竹馆的大门被一股劲力猛地踢开,莫循微微一惊转身去看,发现来者竟是多日来没有见到过的玄衣男子,他此刻的脸上满是怒气,他与莫循的视线对视,眼睛里泛着幽狠又凌厉的光芒,锋利得就像一把淬毒的冰刀。
可令莫循最惊讶的是他怀中抱着的那个无力的垂下手的白衣女子,她苍白得看起来毫无血色,深深紧蹙着的眉,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别人的怀里。
莫循身体一僵,定定的坐在那里,就像失了魂一样,心里有一种惊心的冷意,心脾肺腑皆是一片冰凉,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去看一看净初,却忘了自己身患残疾的现实,可还没有站直就踉跄了几步跌倒在了地上。
玄衣男子抱着净初,在看到莫循从轮椅上跌倒的那一刻,那狼狈的模样让他充满恨意的狂笑着,然后快步走上前,狠狠得一脚往莫循的身上踢去,莫循紧咬着牙并没有叫出声,他并不像惹来其他人,他现在只想查看净初的伤势,看到莫循并不打算出声的样子,玄衣男子又猛踢了几脚。
“让...让我,看看净....净初的伤。”
莫循的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牙齿在嘴里咬住了唇,尝到了腥甜的味道,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净初垂下的手腕,那只手,刚刚还握过自己,有她的温度,怎么现在却,那么的,凉。
他的眼眶开始发热,意识一丝意思飞散,净初好像还是安好的站在那里,语笑嫣然,就像从水墨画里静静走出来的人儿,用着她特有的温婉软糯的嗓音,叫着他。
“九爷。”
看着莫循现在这般举动,玄衣男子的眼中掠过一丝讥讽,嘴上也不客气。
“莫循,你现在这副悲伤的样子做给谁看,我把她交给你,原你是这样对待她的。”
玄衣男子眉眼火光熠熠,语气却又能轻易冷凝出冻人的霜,他到现在才明白一件事,其实他和莫循都犯了同样的错误。
如果自己,不能给对方想要的,那就亲手,将她退离,哪怕从此,相隔天涯之远。
莫循因为病疾纵然深爱莘月却仍旧不想拖累她,他甚至给不了莘月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从而亲手伤她心,断她情。
玄衣男子则因为纵然深爱却不是净初心上的良人,再不舍也选择了让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看着她到现在的伤痕累累。
可是,现在。
莫循后悔了。
他,也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