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玄衣男子背靠着床榻,痴痴地望着净初,门外人声渐渐热闹了起来,才醒觉一夜未合过眼。
他的手一直被净初静静的握着放在胸口处,本觉麻木的手已经没了什么感觉,也不敢挣扎,怕吵醒了她。
大门传来吱呀推开的声音,莫循支撑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着进来,在看到他们紧握的手时,脸上的表情一怔,随后却也只是敛了眸中的光,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玄衣男子却看得异常清晰,唇边淡淡扯出一丝隐含讥嘲的笑意,回握着净初的手紧了紧,仿佛在暗示着些什么。
莫循顿了顿,半晌,说道:“我来看看净初的情况。”可眼光却不知为何无意识的一直看向了他们交握着的手,“既然她未醒,我迟些再来。”他轻轻地说了这句话后,便一个人默默的转身往前走,不远的路途,却仿佛特别漫长。
看着莫循离开的身影,玄衣男子看着仍旧闭着眼昏睡着的净初,原本紧握的手,慢慢的,将她的手松开,眼里抹上一层痛苦,凝视着她,苦笑。
“把自己弄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如今看来你的目的好似达到了呢。”
古藤浓荫,明明有着正中午的阳光,却好像从来都照不进石舫的阁楼,只觉身子一片的冷意。
在这里,看不到自己所住的竹馆,看不到净初所在的梨园,也看不到建安城最美的景色,可偏偏她却最爱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看着这里的风云变幻,纵然再如何的世事变迁,都似乎改变不了她的心。
拿出腰间的竹笛,缓缓的吹出了缓慢沉稳的节奏,绵绵不绝的笛音更多是是凄清孤寂,自然浑成,思致渺远,大有语尽而意不尽,意尽而情不尽的韵味。
莫循还记得他相赠她竹笛时当时的神情,乍亮的眼眸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亮到最顶点,他也记得他每一次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望着的嘴角,欢喜而又忧伤的微笑。
有一些事情,向来当局者迷,可是偏偏他什么都知道,他已连累了莘月,又怎能再去拖欠着净初,她是这世间极好极好的女子,可是每当只要一想到她看着自己的那双清绝秀逸的眸子,那里面明澈的无悔,温柔的悲悯,那样的神情就如同一根尖锐的刺倒挂在他的心口,如今一触碰就鲜血淋漓。
心细碎的疼痛了起来,他明白她在想什么,他亦明白她想要什么,可是他注定是不能原谅的吧,逃避了一次又一次,在莘月身上发生的只会在另一个女子身上重蹈覆辙,这种近乎懦弱的方式,连他自己都痛恨,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爱会是一种伤害,而不愿多爱。
“景虽好,但每个人生命里也有很多美好的景色,可是,只有与希望的人相伴身旁,这些景色才会有了生机。”
耳边突然回响起净初那日在园子里对自己说的话,只有与希望的人相伴身旁,这些景色才会有生机么......莫循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温润了目光,是啊,他所祈盼的不也是如此么,下雨时,他能为她撑起一把伞,落雪时,她能为他沏上一壶茶,牵着她的手,静静的陪着她走过开花瓣纷飞的青石板路,一起看这世间风景,平平淡淡,悠悠长长,仿佛就能这样过完这一辈子。
梨园内,本躺在床上的净初似乎又陷入了梦魇内,她挣扎着,嘴里呢喃着,很是恐惧的模样。
随后惊叫着睁开眼,脸色惨白如雪,一口一口的喘着粗气,坐在床边的玄衣男子见此,俯身轻抱着她,一遍遍的用手抚摸着她的头。
清淡的竹香从怀抱中渗入她的鼻息,让她的心尖尖平息下来,不自觉的也伸手回抱着他,情不自禁的忆起那天晚上他坚定的话语,那温暖的手心,那认真的表情,未有一天敢忘记。
“别怕,我在。”
同样的一句话,却不一样的声音,净初这才惊觉那个抱着自己的人并不是九爷,下意识的伸手去推开他,他似乎没有想到她竟会如此,不敢相信的越抱越紧,也不知道他怎会有那么大的气力,好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似的。
好痛......挣扎中只看到他的眼中有着很深的愤怒,嫉妒,痛苦以及一丝的冷酷。
“咝。”
因为他的动作弄到了伤口,净初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可是她仍旧不喊疼,只是不知为何突然的安静了下来,没有了挣扎,她从不轻易哭泣的眼眶有一滴泪水‘啪’的一声落在了玄衣男子的手上,他好像被烫到了似的,猛地松开了手,坐了起来。
他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方才的暴怒仿佛从未发生,只有眼中隐隐的还有些余热,他闭了闭眼,把所有的怜惜,心痛和那些情感都压抑着,睁开眼净初仍旧安安静静的哭着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都道了一句。
“对不起。”
这一句道歉,玄衣男子是说予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对不起弄疼了她,对不起不该让负面的情绪占领了他的脑子。
而净初的那一句,在缓缓所道以后,还加了两个字。“对不起,沈辞。”
她哭不是因为她感觉到疼痛,也不是因为他无理的举动,是她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对不起是她遗弃了他在那一场儿时的回忆里,留他一人,独自舔伤。
那一场劫难所导致的失忆,带走了她在惨痛经历里的唯一的一点暖,却没有带走他始终想要追随守护的思念。
可是,等到彼此都清醒过来。
时间,不知不觉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