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槿宁咬牙,她不想再如此苟延残喘,第二日,不等双足消肿,她同样不肯停歇,不肯放弃,不肯错过一日的光阴。
她越是不甘心,原本心中宁静的地方,就开出一朵荆棘花。
她踩踏在泥地上,身上的疼痛,每一处关节的红肿淤青,她都视而不见。
每一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如果她不妄想得到秦昊尧的喜欢,不妄想成为王妃,她至少拥有郡王府那么安稳愉悦的生活,至少拥有完整的人生。
这段感情,她要不起,也负担不起。
她开始可以行走,哪怕步伐虚浮,当她可以走到门边,亲自打开木门的时候,她仿佛将自己的心门,也一瞬间打开了。
紫烟休养好了身子,虽然消瘦,但也有了力气在外奔波,她一如既往从未停歇一天。
而穆槿宁虽然不能站立太久,但也不必麻烦紫烟总是回来照顾自己。
这些日子,紫烟在外营生,穆槿宁在家操持家务。
日子,当真一天天开始变好。
但过分急躁,急于求成,却再度让穆槿宁的双腿肿痛的无法下床,她不得不听从大夫的话,给自己一段时间,慢慢休息。
“紫烟,你已经怀胎八月了,就不要出去了。”
有一日,紫烟回来,穆槿宁这么对她说。
“我没事。”
紫烟却依旧好强,她笑着摇头,婉拒。
但穆槿宁的眼神,却比她更加坚决,紫烟的面色不好,身子清瘦,宛若一阵风就能吹走她。
“你这样憔悴,怎么把孩子顺顺当当生下来?”
跟以往一样,紫烟无法拒绝她,但凡是穆槿宁的话,她全部听从。更别提,紫烟也心知肚明,穆槿宁这是心疼她。
穆槿宁这才微笑,紧紧牵着紫烟的手,两人坐在一道,洗菜做饭。
她曾经以为会一辈子这样下去,那个偏僻人烟稀少的角落,没有崇宁,没有紫烟,在入不敷出的几个月,她不断变卖了曾经最珍惜的东西,她不愿再让紫烟吃苦。
紫烟自然也察觉的到,近来的约莫每一个月,穆槿宁身边仅剩的几件首饰,也最终消失无影了。这是她们心照不宣的秘密,没有任何人会说起。
不能带任何金银细软出京,她带着皇后在她十四岁生辰送给她的名家画卷,那卷轴便是在那个时候卖掉的。
贱价出售,在京城能卖到千两白银的名画,在无人识得的边远城里,只得了五十两白银。
尽管如此,无疑是雪中送炭。
那张画帮她们活了下去。
用那一袋银子,她可以给大腹便便的紫烟买来鱼肉补身,直到临盆,让紫烟苍白凹陷下去的面颊,渐渐丰满,有了血色。
很多她看重的,就是在那时变得微不足道的渺小。
孩子出生前的一个月,她们在黑夜,点着一支火烛,相互依靠,谈论着这个孩子的名字。
是穆槿宁提议的,无论男女,都叫念儿。
紫烟微笑,点头。
穆瑾宁说,这个孩子,姓氏要跟随紫烟。
杨紫烟。
杨念儿。
紫烟再度微笑,点头。
“什么都好。”她的嗓音之内,有感动,有笑容,有……知足。
穆槿宁的眼底,盛开了细细小小的笑花,她搂着紫烟,轻言轻语。“我们都要活的好好的,相依为命活下去,两个人一起把孩子养大。”
“好,一起。”紫烟再度微笑,只是话音刚落,眼泪却无声无息流出来。
“永远都要在一起。”穆瑾宁咬牙,紧紧握住紫烟的双手,眼底只剩下坚毅,无比认真地重复那一个字眼。“永远。”
但没想过,自己说过的自己发誓的永远,却只维持了短短三个月。
那个冬日,从清晨就开始飘雪,狂风呼啸,就像是要毁掉整个世界一般的可怕,狂风不断地从门缝之中吹来冷意。
紫烟在用完晚膳之后,就开始阵痛,听着她痛苦的哀号,穆槿宁的心,仿佛被一刀刀割破。
她勉强撑起身体,套上灰色外袍,突地想起什么,蒙上白色面纱,随即打开门走了出去。
风雪之夜,格外难行,狂烈的风,仿佛毫不费力就能将她吹走。
她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找到一个产婆,花费了许多口舌,才说动老产婆跟随她前往走一趟。
在这一个风雪夜,天格外的冷,格外阴沉,在屋外的雪堆得有三寸之高的时候,她坐在床沿,从始至终紧握紫烟的手。
那一年,她才刚过十六岁,还不懂——女子生产的痛苦,还有生命的诞生。
这一整夜,都是哭声,紫烟的哀号,穆槿宁的默默流泪,还有……婴孩出生的啼哭。
这一夜,混乱,却又让人庆幸。
正如紫烟预料之中的,她生下的果真是一个男孩,虽然又瘦又小,却是健健康康的孩子。
第二日,穆槿宁就冒着风雪,赶去市场买回来许多物什,一回家,她抖落一身白雪,取下风帽,有条不紊地说道。
“紫烟,我听产婆说,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格外要小心谨慎,特别是滋补身子的药膳,我会学着给你每天都熬煮。还有,你不能吹风,一定不能受着寒,你看这条棉被暖和吗?里面都是棉花,厚厚实实的,我还买来了炭火,这一个月内,每日都要生火……。”
“好了,小姐,我都听你的。”躺在床上的女子格外安心,她微笑着,声音虽然虚弱,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