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故事听起来就让人浮想联翩,著微一下子兴致勃勃:“啊,什么?你讲你讲。”
应植无可奈何:“其实这故事可能不是那么对你的意。”
于是他又说了一遍月牙钗的起源。
其间我无聊站在一边,就观察这两个人。严格来说我觉得著微是喜欢应植的,但是也不是那么上心,可以说应植只要随便做错哪件事,她大概就会毫不犹豫地扔了他。
这个标准实在太高,应植至今还能在关著微心中有一席之地的原因,恐怕是他来得少的过。整个冬也就四五次。
这还是应翟最近有意和关岑中拉近关系,要知道上半年他们只在外边聊天。
当然,这个话多脸帅不高冷的美男子凭借他超强的自来熟能力,已经和我这个“失忆”后重新相见的人有个点头交情了。
著微听完推断道:“应封哥哥去过烟花之地?”
应植含糊道:“大概吧。”
著微道:“怎么办,我还是觉得你去烟花之地的份大。”
“……”应植求助地看向我。
我胡说八道:“是真的,应封自己说的。不过你应封哥哥脸皮薄,你别当面儿揭穿他。”
说罢俯身向一直兢兢业业看火煮酒的靳沉沙接了一盏,递给应植:“这月牙钗和那女乐有什么说法吗?”
应植委屈巴巴地把酒接了,有点烫没立即喝:“是寿京城烧花庭的那位贞平……”
“贞平?!”我忍不住惊呼。
他们俩都向我看来,应植诧然道:“怎么了?”
我道:“我以为她死了。”
应植皱了皱眉道:“烧花庭的上一位贞平倒是死去不久,约是秋天的事,众目睽睽见了血。”
我颇为懵逼:“原来贞平不是一个人名吗?”
应植道:“不是。这是古时寿京流行起来的规矩,每间倡馆都会选几名顶尖的文伎,叫做贞平;另几名拔萃的歌舞伎,叫做菱花。”
原来如此。那么那个被抛弃的女子确然是死了,她的位置也坐上了新人。
应植续道:“烧花庭的规矩又有特殊,同期只能有一位贞平、一位菱花,前辈让位,后辈才能顶替,因而在寿京的名气格外大。当今这位贞平,名叫月弯弯,月牙钗就是她所创。”
著微挑眉道:“这月弯弯有多厉害,头上的钗子都能火?”
应植吹了吹热酒,笑道:“两个原因。一个的确是她厉害。时人评月弯弯,赠其兰注曰:‘见死不救’。其实先前她的兰注有两个,还争论了一阵子。”
所谓兰注,来源于一个典故,白楝讲过。大概是说古时有个名士,正经营生是给古书写注本,退休后就致力于给各种人写一段小注,再冠一个词语。写的多了编成册,他就把特别恶的人名字下点朱砂,特别好的人名字下点群青。群青是一种蓝色,后人效仿他用一个词语点评时人,评的那个词就叫做“兰注”。
我奇道:“争论的另一个呢?”
应植道:“起死回生。”
我道:“这两个词还真是……”
著微道:“一言难尽啊。”
怎么这么像评价医生的,“为什么?”
应植道:“因为月弯弯其人,据说勾魂摄魄,美艳非常,再失魂落魄生无可恋的被她看一眼,也会浑身是劲,活过来似的,所以叫起死回生。然而月弯弯却吝于挑剔,许多人慕美名而不得见,于是最终,还是‘见死不救’这个注广为认同。”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可见时人是多么的犯贱。”
著微小姑娘脑子很灵:“你刚刚是不是说还有一个原因来着?”
应植颔首:“是啊。这跟上一任贞平还有点关系。上一任贞平云屏是被她的一位客人所杀,倡馆中人大多避讳,只有月弯弯丝毫不惮提及,还设计了这钗头的月牙,说方便她日后有仇报仇……你看,是不是很扎手?这支是仿品,她本人那支据说更为锋利。”
这个“你看”是跟关著微说的,我很难过地看着三人茶话会说着说着,突然就成了他们俩小年轻顶着脑袋钻研钗子的情景,幽怨道:“我跟你说,酒凉了。”
“对不起。”应植毫不心诚地道歉,一口喝完了,咂嘴道:“这煮酒的人真是好手法!不正宗之处,我也只挑的出一样了。”
我好奇道:“你说。”
应植道:“梅见雪,如其名,是以雪白的瓷盏盛酒,再以糖浆将红梅花瓣贴在盏底中央,若酒清澈,便见一副美景。三小姐的酒,蚁沫倒是滤得很净,就差容器了。”
我道:“原来如此,白楝你记住没,下次尝试一下。”
应植告辞的时候,偷偷把月牙钗塞给了我。我对他微不可见地点头,聊以致谢。
这不是应封的东西,而是关维吕的。应植知道,但我有意瞒著微,他也没拆穿我。
他们走后我才探究地把玩那枚钗子,月牙戳了戳手指,果然扎得慌。
关维吕就真的是个老实规矩的人吗,恐怕这样的人世上都没有几个。他在府里过得有多辛苦和憋屈,出门总要有些发泄。可近来他和他爹都在计划他的前程,嫡夫人又不是死的,我可不想让他节外生枝。
想了想,我让白楝把钗子送去关维吕的芥生堂,然后便坐下来,邀靳沉沙一同喝酒讲故事。
煮酒之后,便很快迎来了年关。
年夜饭是真心热闹,就算我心里知道这府邸中有的是各怀鬼胎,在那灯笼爆竹新符窗花攒出来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