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想知道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宴已打断了。
白葭看着宴已那一副对自己的问题了然于心,笃定确信的样子,心中顿时一沉。
宴已边缘泛着金光的眼眸瞧着白葭那两根有着丰富言语的眉毛,不解而执拗的皱着。他想了想,开口道,“是未来。那一道是莫奇门,能让被其选中的人看见相应的未来。”
“被选中的人?”白葭一愣。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宴已平静如水的答道,仿若全然看透了白葭的心思。
白葭看不出情绪的敛眸,沉默了一瞬,她安静的笑了笑。“我明白了。”
叶阑声看着忽然对此执着而感兴趣的白葭,心中隐隐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那个瞬间,他很想开口问什么,但白葭那种疏离抗拒的敷衍笑容显然表达了一种难言之隐,于是他嘴唇动了两下,终究抿起。
“阿叶,我们走。”白葭很快从自己的情绪中剥离出来。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抬起,仿若什么事也未曾有过。
黄泉殿内的时钟不知何时悄然转变了指针的位置,四下里静谧得诡异,让人心底油然而生一种真空封闭的逼仄,恐慌和焦虑。
宴已在两人径直而来的时,在原本便宽敞的殿中央侧身让道,安静的看着两人越过自己的身侧,一步步远去。
两人大步流星的小心往前走着,意识感官却都一寸寸凝聚散落在身后。眼见就要穿过巨大机械构成的这黄泉殿,白葭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黄色的身影孤零零的默立在原地,无声无息的静静注视着他们。
“他难道不在乎归墟么?居然……真的让我们过来了?”白葭出了殿后,忍不住疑惑出声问身侧的叶阑声。
经历过磨难与挫折的不易之后,太唾手可得的东西反倒让人觉得可怕而心生猜忌。苦难的附加值是现世经过逐渐演变最后形成的,可绝大多数人们却有失偏颇的认为唯有体会辛苦经历艰难才能证明价值。此刻的白葭亦是如此——每一座上殿都让他们失去了一个同行的伙伴,此番这样出乎意料的轻易通过不禁让人抱有怀疑。
“那个贤者岁牢也是这样。”想起黛陌殿中的岁牢,白葭愈发想不明白。
“七贤者各怀心思,但宴已心思叵测,最让人捉摸不透。”
叶阑声说着,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那个温润的琥珀小匣,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眼角余光瞥了眼白葭,只见她侧脸上隐约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浅淡哀戚。他的指尖一顿,反手把匣子那收入怀中。
“据说,他似乎对阴主有着不同于其他六人的复杂感情。阴主已千万年不曾出过深渊,任何人包括七贤者也不曾有见过她一面。”
白葭算是听明白了,她奇怪的问道,“既然担心,那他自己去极渊不就好了?”
墓茔山又恢复了静静蛰伏的姿态,悄寂无声。遥远的虚空处,那近似归墟尽头的地方,弥散着一片火烧云。而向下望去,山腰上一座座异色上殿在废墟乱石中静穆无声。
白葭的话轻巧简单,又十分张扬任性,在这万籁俱寂的山腰有些违和,叶阑声收回视线。
“归墟有规矩,极渊不得擅入。宴已不能直接触碰禁忌,也不愿直面违背这归墟的规矩,更不能承担后果。对心思缜密的他来说,若一件事明知无望便不会再逾越雷池半步。”
叶阑声目不斜视的前行,专心到没有发现自己的眉心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即便有那样深沉复杂的心意,宴已却依然清醒而克制。即便今日放行之事会有追究,届时想必他也完全能推脱干净。”
“好奸诈!”白葭恨声道,继而面色一顿,转过脸来,“可既然这么循规蹈矩,不出差池,那蛾子又为什么要让我们带往极渊?”
“也许只是一个念想。”叶阑声道,“木桶里的水一旦太满总是要漏出一滴。”
白葭似懂非懂的看向叶阑声,只见他像是兀自沉思着什么,眉头深锁,抿起嘴唇,侧脸的线条紧绷着。不知为何,她觉得叶阑声的神情语气说不出的古怪,心中那一个隐约的不安像一个火苗股窜而起。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着蛇形曲折的上坡而去,身子微倾,如同两个负重前行的人。
叶阑声看到那一个高刺而出的金白色建筑尖顶,忽然出声,“白葭。你现在还执意想要往前……是因为一定要见到他么?”
白葭冷不防的被提问,没反应过来。她顿了一下,脑海中霎时间掠过现世之中形形色色,百态鲜活的场景,心中有一个回响的声音悄然替她做出了回答。
那一刻,她重重点头,眼神清亮而不含糊。“我一定要见到李良歧。”
叶阑声眼神闪了一下,郑重而缓慢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