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熟悉而又让人厌倦的味道, 总是伴随着本能的恶心呕吐感一起冲上心头。

无论过多长时间都无法遗忘的痛楚,就像被刻刀深深篆刻在森森的白骨之上,深深渗入每一根纤细的神经末梢,随着一呼一吸的起伏,和血肉摩擦得钝痛, 最后腐烂成禁锢着自己的镣铐。

自以为是地把那些曾经封锁在记忆之海暗无天日的最下层, 以为竭尽全力地奔跑就可以逃出梦魇的笼罩,最后发现只不过是被神诅咒了的西西弗斯,永远疲惫而徒劳地推着无法到达山顶的石头——只要一松手, 再回头,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逃离出那片沉冷的阴云,只是一厢情愿地站在原地闭上了眼,催眠着自己身在天堂。

睁开眼的那一刻, 他竟然没有感到吃惊, 只有意料之中的麻木。

在自己面前蹲下的母亲柔声道:“阿筱, 今天的舞台剧, 要加油喔。”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软软肉肉、明显属于稚童的小手, 乖乖地应了一声。

明明知道是梦, 他还是忍不住,轻柔地摩挲了一下母亲眼眶边的青紫, 带了些哽咽道:“妈, 你跟他离婚吧。”

“瞎说什么呢。”她轻柔地在他的额上亲了一下, “为了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妈也不会离婚的。”

这句他听了千万遍的话,即使再一次听来,也清晰得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温柔牵着他的手上,满是被玻璃碎片割出的血痕。

他抬起头。

晴空湛蓝,万里无云。

明明应该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为什么却只能感受到失了色的压抑呢。

已经明了接下来的走向,他却依然难以自禁地感觉到了眩晕感,仿佛灌下了一整**过期的劣质牛奶般浓郁的恶心感在胃里翻江倒海。

而梦中尚且年幼的他却并没有感觉到不对,一向阴郁沉冷的脸上是罕见的笑容,脚步甚至带上了些急切。

站在教室门口、因为他的记忆逐渐模糊而面目空白的女老师迎了上来:“您是周筱的家长吗?感谢您今天百忙之中还来观看我们学校的文艺汇演……哎您的眼睛,是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撞到了……”罗芷避重就轻道,“我儿子一直比较害羞,谢谢您能给他一个演出的机会。”

“不不,他是主动找我问能不能上台演个角色的……我也很惊讶呢,毕竟周同学平时一直不声不响的,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他融入不了集体,结果没想到效果还挺好的。您有考虑过以后让他走表演的路子吗,他这方面的天赋真的是我带这么多学生下来最好的……”

面对着老师的夸赞,他那会儿在想什么来着?

已经毫无印象了,不过大抵是无法抑制的激动和终于得到肯定的热泪盈眶吧。

对一个小学生——尤其是一个长期饱受家庭暴力困扰,只敢穿着长袖遮盖好伤口才来学校、性格孤僻又古怪的小学生来说,哪怕老师那会儿只是单纯为了鼓励他,他也把它当成了真理吧。

只是,这第一次上舞台的经历,很快就成为了……让他无时无刻不想着遗忘的噩梦。

特意只悄悄喊了母亲过来,他却没想到老师也热心地通知了他的父亲,更没想到那天父亲一时心血来潮,明明连家长会都从不参加,那次竟然到场了。

被全校师生目睹着自己被亲爹从主席台拖下来,一边辱骂着一边殴打的场景,这一段记忆几乎是完全空白的——他只记得自己那会儿头一直嗡嗡作响,好像有无数只苍蝇在脑中横冲直撞把他的意识搅成一团浆糊,身上的钝痛感很快就转化为难言的屈辱感,而后就是一切都尽数消失的麻木感。好像灵魂跟躯体完全脱节,他一脸木然地旁观着那个手臂细瘦抱着头浑身发抖的自己,像是营养不良的猫崽子一般靠着本能蜷缩起身体缩成一团,痛苦地呜咽抽泣。

那天到底是怎么结束这场闹剧的,他也完全不记得了,只有父亲形似疯癫的咆哮声灌入耳中,挥之不去。

“好好的学生不当,去当戏子给人蹦蹦跳跳!”

“我们周家怎么会出你这样的贱种!”

还有母亲崩溃的哭喊声:“老周我求你别打了,孩子再打会出毛病的……”

如果没有上这个舞台的话就好了。

没有上这个舞台就好了。

妄想得到自己根本得不到的东西,果然都是错误的。

什么也不要去想,什么也不要去求,把所有想要的东西统统都丢掉就好了。

“您有考虑过让他以后走表演的路子吗,他这方面的天赋真的是我带这么多学生下来最好的……”

忘掉。

忘掉。

全部忘掉。

第一次站上舞台欢欣雀跃的心情,被老师温柔地摸着头说“周同学表演得很棒喔”的鼓励,好不容易向母亲坦白、怀揣着希望想让她过来看见自己帅气样子的勇气——统统都是假的。

所以,抛弃掉就好了,这种他根本无所谓的东西,只会带来噩梦而已。

心间即将绽放的花朵,在还未迎来盛开时,便已经提前凋零。

周遭的环境迅速模糊,碎片般四溅开,等再拼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餐桌边,战战兢兢地往碗里夹了一筷子白菜。

母亲坐在他的身边,低三下四对父亲讨好道:“老周啊,你看孩子说下周学校有个春游……”

别说……

妈,别说了……

“喔,所以呢?”

“就是,那个春游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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