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地火宴是临时兴起还是由来已久,总归是献都里的一场盛事。
进了城中央才发现外面看起来被围墙封了顶,里面其实是中空的,盘楼内联通各个暗门,向地底延伸,往下一层一层凿出密密麻麻的石室来,又用不同材质的岩石隔断开,看着纷乱又不失美感。
从外头进来,仰面正对的就是一个最大的石室,直接由蜿蜒的阶梯上去,里面火光诡谲缠绵正在中央的石台上盛放。
妖族的宴场尽乐尽欢,各个披了人皮都艳光如画,纸醉金迷的宴场,蛇妖的旋舞妩媚撩人,各个像抽了骨头似的,腰肢软的不成样子,在火光摇曳下柔纱一般的骚挠人心。
玉液琼浆在小妖们的银盘上流转相传,近侧的小妖且身盛了一杯柔弱无骨的递上高座,半掩香肩领口却深得将春光泄露无余。
一双短胖的小手接过杯盏,又在小妖的皓腕上摩挲了一阵,才心满意足的饮下酒水,杯不见底,他又往后缩了下,缩出个双下巴来才嘬完了最后一滴:“咳咳都出去看看,妖君来了没有!”
“是是是”台下的小奴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没跑几步,殿门大开,一抹玄色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跨进门来,如同森罗殿里身形鬼魅的恶煞,高墙一般站在地火台之下。
高台上的人腿脚一软,从软座上滑了下来,如同见到自己失散多年兄弟似的,三步并作两步急切的迎了上去,险些扑到淮焰怀里。
“哥,你说你怎么就突然来献都了,都不提前打声招呼,本想着张罗着为你摆宴接风洗尘,结果收拾的有些仓促,见笑了。”
白术继承着献都一脉相承的特点,短小,相当短小,约莫有两个须童那么高,宽度也一样,波浪卷发扎个小揪揪安安静静的趴在脑门上,脸上圆滚滚把五官都快挤出去了,只留下一个顽强的肉鼻子居于正中,总之是个憨态可掬的小老头模样。
面老心不老,论起寿数比淮焰还小,却顶着一张皱巴巴的糙皮脸,雷轰一样的撒娇。
突然而至的来客满脸写着不好惹,浑身散发着一种“不熟勿近”的气息,一时间殿中的氛围也突然凝滞,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周遭但凡事长眼睛的小妖都为自家城主捏一把汗,仿佛是在看待一直不知天高地厚的耗子在猫面前撒欢,一脸的傻相。
白术理所应当的扑了个空,直接和站在妖君后面的寒玉正脸相迎,可惜,堪堪有一臂之隔就划出了天堑般的距离,城主矮了一截,场面略有些尴尬。
寒玉有些惭愧道:“城主,没事吧?”
白术后撤了一步,爽朗的摆手笑笑:“无妨,这位是......”
寒玉:“家父原是中封门的蛇主。”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奉渊叔家的公子......那什么,别站着了,都先坐吧。”白术热切的招呼着完,转而手脚麻利,一把擒住淮焰的胳膊生拉硬扯的牵到坐上:“阿焰哥,你说说咱们俩有多久没见了,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来,这必须走一个!”
淮焰忍着烦躁勉强坐稳,也并未拂了城主的面子,接过那一角银杯,慢饮下去,目光寒若冰霜。
“我们来的时候经过天极海,遇上幽火引路,岸边就候着献都的船。怎么,城主遇上什么难事了,要大开城门做这种生意?”他就歇了一口气的功夫,开口就直奔主题。
白术顿时脸色一绿:“哪里就是生意嘛,讲这么难听......妖族入了秽土就是一家亲,我也不忍心看那些道行都不够的孩子,已经被地印伤了,还要赶路去焚妖塔遭罪,还不如来献都热闹热闹呢.......”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反正献都也空着,让他们跟城中的长老们一样都住进暗门里吧。”淮焰上半身往前探了点,食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唔,干点活也可以,是得多历练历练,但去下九门不合适,那里煞气太重,容易伤着他们。”
“这.......可......”白术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含混着想说点什么,又听见对面那不好惹的主又出声了。
“寒玉你路上跟我说的,底下多少个门来着?“淮焰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会,没算出来,转头问道:”我实在记不清了,有九个吧。”
寒玉清清楚楚道:“君上记错了,一共一是百单九个下穴门,都不适合虚魅长期居住。”
淮焰:“......”
“哪能呢,不会的!肯定安排妥当——须童!”白术爽利的答应完,又扬声朝外面喊了一句,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蹦蹦跳跳的闪了进来。
须童眨巴着眼睛,脆声问道:“老爹,有什么吩咐?”
“将刚拉回来那些虚魅都分到中门去,看看长老们有些没有些端茶递水的活,随便分一分,安排他们住下吧。”
须童不敢确定:“老爹,你是说中门啊?”
白术不满的翻了个白眼:“说是哪就是哪,哪那么多话!”
“城主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也一块去看看吧,刚好也就歇着了。”寒玉素白的脸上,浮着彬彬有礼的笑意:“赶了一路,不似君上修为深厚,就先失陪。”
白术知晓那是淮焰对这件事情不放心,差了手下盯着,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将东道主之谊尽到底,做了个请的手势:“族主请随意。”
这遭瘟的贵客一来就把原本热闹的地火宴搅和的冷冷清清,殿中服侍的妖奴都已经识趣的退了下去,唯有高台中央的火炉还烧得正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