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那官家的小厮将车马领到了一处宅子,阿暮下车来,见着上边写着“李府”二字,想来王耽将宴席设在了李家。
李家院子也算宽大,见过苏家同薛家的宅子后,阿暮对着这李家院子也算见怪不怪了。李家院子养了几池子的鱼,阿暮跟着薛庄进到院子里时,瞧见下人正在清理鱼塘,阿暮记着苏家宅子里的湖水中也养了些鱼,只是不大有人管。她觉着,苏家宅子的一草一木都是拿来装饰或是遮掩的,如李家主子这般,才算是真正养鱼的,才算是真正活在这宅子的人。
阿暮离得远远的,便听见堂上众人的欢笑声,似乎相谈甚欢。待薛庄同她进到院子里,方才的声音顿时便沉默下来,院中静了片刻,阿暮觉着气氛有些僵冷。
“这位便是薛家家主了吧。”王耽率先开口招呼,宴上的其他二人也才开口寒暄几句。
“不敢当不敢当,草民见过大人。”薛庄行了礼,十分恭敬的模样。
王耽又寒暄几句,招呼着薛庄同阿暮入席。
“这北珞局势微有变化,不知诸位有何想法?”王耽道。阿暮觉着王耽似乎有意试探。
“普天之下,皆为王土,我等自以圣上马首是瞻。”薛庄开口道。不知怎的,陈李两家的家主却未开口说话。
“薛贤侄说得不错,”王耽笑了笑,仍是十分和善的模样,“下月起我将全权接管北珞城,届时还望诸位家主鼎力支持。”
“大人哪里话,若是大人得圣上钦点,我等自然谨遵圣上谕旨,绝不敢有半分违抗。”薛庄道。阿暮觉着他像是特意咬重“圣上”二字。
“我等自以圣上和大人马首是瞻。”对面那席位上的男子开口,阿暮瞧了瞧,认不得是哪家的家主。这两位果然如薛庄所言,不敢贸然站队,只是将王耽同圣上并肩,已是大不敬之为,阿暮觉着他们似乎想要同王耽的关系更近一些。
王耽的神色却有些难看了,想来是方才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本官听闻近日薛家的局势不大稳定,若是家主开口,本官可予以帮扶。”王耽此话已说得十分直白,明显有意拉拢薛家,若是薛庄点头答应,薛家已断的商户链许会重新连起来。
“多谢大人好意,只是草民受祖训所嘱,从商者不插足政事,怕是有负大人深恩。”薛庄说罢,阿暮瞧见那王耽面上已完全冷了下去。
宴上静了片刻,阿暮背后出了冷汗,不知王耽接下来会如何发难。沉默片刻后,王耽突然笑了起来:“今日邀众位家主来此,定要尽兴而归。来人,上酒!”
话音刚落,阿暮瞧见堂中进来几个盛酒的女婢,为对面那两席盛酒的女婢着了一身淡紫的衣裳,是阿暮在李家见到的纹饰,应是普通的下人,而薛庄跟前的女子,襟口敞开,香肩半露,十分香|艳。
“公子,喝酒。”那女婢这么唤薛庄,让阿暮想起红香楼上的姑娘了。
“多谢。”薛庄接过那女婢呈上来的酒樽,不懂声色地往一旁躲闪。
阿暮原本注意力在那名女子身上,眼睛扫了一眼酒樽,却愣了愣。这酒微微有些混浊,因是被盛在黑玉酒樽中,常人不大分辨得来。只是阿暮自小便学着识毒,一瞧便知道这酒水有问题。
“本官敬诸位一杯酒,算是谢过各位家主赴宴盛情。”王耽说着,举了酒樽。
“大人言重。”对面两位家主举着酒樽一饮而尽。
薛庄正要举杯,阿暮忙将酒樽按了下来,朝薛庄使了眼色。薛庄却淡然一笑,轻握住她的手,无声开口:“无事。”遂仰头举杯。阿暮垂下头,心骤然下沉。她方才瞧见了,不知何时,这四周的游廊上站满了披着铁甲的士兵,手都握在刀柄上。
“本官听闻薛家主身边只有夫人一人,真可谓伉俪情深呐,只是薛家主公事繁忙,多些红粉知己排忧解难也算是件美事,”王耽话锋一转,“薛家主跟前这位侍婢是本官精心挑选,为薛家主充盈后院,不知薛家主意下如何?”
“如此,草民多谢大人美意。”薛庄起身谢礼。
“妾身柳妩,见过家主。”那女子盈盈福身。
阿暮瞧了瞧那女子,正巧撞见那女子行完礼抬起头来,同她四目相时,她见着那女子挑眉一笑,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阿暮垂下头,那柳妩显然不大与她对付,但此时她却是松了一口气。她知晓越是不露声色的人越难对付,这柳妩虽是瞧着让人讨厌,却总不似崔彩莹那般让人难以料理。
宴上乐师奏得欢快,那柳妩也似有似无地往薛庄身上靠着。王耽坐了一会儿,阿暮瞧见他的面色有些难看,薛庄还是时刻应承着,谈笑自若,她却十分忧心薛庄的身子,只盼着这王耽能早些回去。
月至中天的时候,这难挨的宴席终于是散了,薛庄像是醉了酒,走路有些踉跄,阿暮好不容易搀扶着薛庄上了马车,回身见那柳妩似也要跟着上车厢来,便吩咐小厮再去备一辆马车。
“我可是王大人钦点的!薛家得罪得起王大人么?”那柳妩横斜着眉眼,让人瞧着有些骄纵。
“薛家自是得罪不起王大人,来人,备车。”阿暮忧心薛庄,不愿同柳妩多费口舌,进了车厢便掀了帘子。
“你!”
“姑娘,车备好了。”小厮出声提醒。
“什么姑娘,我可是你薛家的夫人!”柳妩似乎有些不大情愿,却还是上了后边的马车。
薛庄倚在榻上,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