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瑛这回换了衣裳,一身浅绿的裙衫,上边那银线绣了繁复的纹饰,看起来要华贵许多,像是苏家的一位主子。
“大少奶奶原是准备过几日去薛家宅子邀你来的,怎么来的这么早?”芳瑛瞧着她,面上似笑非笑的,倒是同崔彩莹越发相像了。
阿暮见着芳瑛这模样,心里隐隐有些不耐,不愿多做纠缠,便直言道:“你有法子能让我去见见苏壑么?”
“见苏壑?”芳瑛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嫁入了薛家就把家主给忘了呢,你还真是多情。”
“你若是有法子让我见到苏壑,我自是感激不尽,”阿暮顿了顿,“你若是没有法子,我这便走。”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等着,”芳瑛唤住她,“苏壑被囚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我在老夫人身边当差,能带你进去。”
芳瑛带着她进了苏夫人的院子,一路上路过的女婢都对着芳瑛行了礼,弄得阿暮有些呆愣,这芳瑛如今在苏家是个什么位置,同从前的端姨一样?
“瑛姐姐,大少爷的药熬好了。”才进到院子,便有女婢上前来报。
芳瑛低头扫了一眼那碗黑乎乎的汤药,药味似乎有些冲,引得芳瑛蹙了眉头,拿锦帕轻轻掩鼻:“放药了?”
“放药了。”
“嗯,”芳瑛应了一声,“给大少爷端过去吧,记着,要看着他喝完,他不喝便再去熬一碗来。”
“是。”那女婢领了命便退下了。芳瑛瞧了阿暮一眼,带着她继续往前。
方才芳瑛的话令阿暮听着心惊,这苏筠碗里的药必不是什么好东西,苏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难道崔彩莹连苏筠都能胁迫得了?阿暮觉着不寒而栗。
“苏壑!”阿暮轻叫了一声,进了院子远远地便瞧见苏壑正立在湖心的闲亭里,一身淡青的袍子,正提笔作画,如同在江村时那样悠闲。
方才那守门人提及的,当差十几年未听说过的芳信此时正候在闲亭外边。
“苏壑!”阿暮又唤了一声,妄图引起亭中人的注意,却见着苏壑往这边淡淡地扫了一眼,又转过头去,十分淡漠的模样。阿暮一时间觉着心里有些莫名的难过,面上没来得及掩饰,叫芳瑛瞧了去,惹得芳瑛一声轻笑。
“着什么急,他总归是走不出这院子的,你还怕他飞走了不成?”芳瑛面上挂着极为灿烂的笑,“你瞧瞧,他离了你,过得多滋润。”
“瑛姐姐,大少奶奶回来了。”芳瑛话音未落,身后又有女婢来报。
“准是来瞧家主了,”芳瑛道,转身对着阿暮,“既然来了,便瞧一出好戏吧,见过了这出戏,你怕是再不想踏进这院子里了。”说罢,芳瑛对着那女婢使了个眼色,阿暮便被人架住双肩拖到了一旁的阁楼上。芳瑛为她开了一扇小窗,正对着湖中闲亭。
阿暮嘴里被塞了一团棉布,手脚被束缚着,动弹不得。她顾及着小腹,也不敢多做挣扎,低眼便瞧见那抹翠绿的裙衫。
那崔彩莹进了闲亭,遣散了身边的侍从,芳信对着她行了一礼,紧跟着也出了闲亭,那闲亭中便只剩得苏壑同崔彩莹两人。崔彩莹似乎同苏壑说了什么话,阿暮见着苏壑停了笔,走了几步倚在栏杆上,崔彩莹立在苏壑身后,上前几步似乎想要靠近苏壑,手臂已经快要搭上去了,却见着苏壑动了身子,又回到石桌前。崔彩莹拂了拂衣袖,倚坐在了石凳上,上前握住了苏壑的手。
阿暮闭了眼睛,低垂下头。芳瑛要她瞧这副场景,不就是想要告诉她,苏壑已经完完全全被崔彩莹控制住了,甚至已被纳入了后院。阿暮泄了气,终是不再指望苏壑能解决薛家的麻烦。
“怎么?瞧见苏壑这模样,你不高兴么?”芳瑛像是刻意问着。
阿暮垂下头不愿同芳瑛多做纠缠,芳瑛见她不说话,不大愿意轻易放过她似的,道:“你从前说,我换不了衣裳便把钗子拔了吧,如今我真将那支珠花钗子拔了,换了支金簪子,你瞧瞧,好看么?”说着,特意将头上的金钗子拔了下来,轻轻划着阿暮的脸颊。
芳瑛没用多少力道,阿暮却觉着像被鞭子抽着似的,脸颊直发烫。
“你若是当初不同大少奶奶作对,如今也不至于落入这般下场。薛家要倒了,同王大人作对,还指望能在北珞待下去么?”
“薛家并未招惹王大人,何以被逼至如此地步?”阿暮问道,心头燃起了一团火。
“王大人要接手北珞城了,薛家并未表露投靠之意,不投靠王大人,便是要投靠其他权贵,王大人自然不会放过薛家。”芳瑛说着,扫了阿暮一眼,似乎有些不耐,觉着阿暮连这么浅显的理也不明白。
“简直荒唐!”阿暮不禁脱口而出,“难不成,唯有投靠权贵才能活么?”
芳瑛闻声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道:“若不然呢?北珞是除却皇城以外,最为富庶的城池,权贵妄图争夺的中心,薛家正在漩涡之中,还想独善其身,简直可笑!”
阿暮抬眼望着芳瑛,还想说些话,却在瞧见芳瑛眼睛里的算计之时,顿了一顿,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她不想再同芳瑛纠缠下去,芳瑛如今能到这个位置,除却对崔彩莹言听计从,想来也是使了些手段,她知道那些手段不会有多干净。
芳瑛最后没有再为难她,在崔彩莹走后悄悄将她放走了。阿暮瞧着那座气势恢宏的苏家宅子,只觉着身处三尺之寒一般幽冷。
薛家的事情越发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