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地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侄女,孟氏刚是在气头上,现下气消了,瞧着她那眼眶红红,要哭不哭的模样。
春日的微风含着凉,带着冷,轻轻吹过;花园里百花迎风起舞,蝶儿翩飞。
小孟氏却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抬头飞快地看了孟氏一眼然后又快速低了下去,那可怜兮兮,又带着委屈,当真是让孟氏不由得心疼到了骨子里;刚想扶她起来细细抚慰一番,可转念又想到刚才云静安临走时的话,心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冷。
“后日便是你们主母的断七礼了,还不快回去为她祈福抄经,跪着做什么。”孟氏强压下心头泛起的微微心疼,冷声道。
“……姑姑!”小孟氏顿时失声叫了出来,而后猛然像是想起什么,捂着唇,嗫嗫嚅嚅,“老夫人,我,我……”
孟贞娴本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又与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瞧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到底孟氏还是心疼的;只是,心疼又如何,与镇北侯府的权势比起来,与洛氏一族的兴衰比起来,别说一个孟贞娴就算是千百个孟贞娴加起来都是没用的。
她硬起心肠,“冯氏温柔和顺,生前从未苛待过你们半分;她重病而亡,你们为她祈福抄经难道还委屈了?”
“婢妾不敢。”小孟氏低着头,丝丝地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儿中挤出几个字。
“……”
孟氏深吸口气,转身对着田氏、钱氏两位嬷嬷冷声,“还不快走,等着作死呢。”
“是。”两人赶紧应声跟上去。
洛倾雪用力地抿着那仍旧没有半丝血色的唇,抬起头;清秀的眉毛紧紧地颦蹙着,清澈透亮宛若山涧最干净溪水般的眸子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似有话要说,又似带着无尽的哀伤般;雾气渐渐聚集,弥漫。
“雪儿,我……”洛永煦张了张口,将到了舌尖的话又咽回喉间;他要怎么说,又该怎么说;说他想要娶她的姨母做继室,还是说他饥不择食,竟在冯望月尚未下葬时倒锦绣坊定制要娶新妇的嫁衣?他沉吟了半晌,在洛倾雪那清澈带着明媚哀伤的眼神低下,终于忍不住,落荒而逃,只扔下一句,“罢了,有些事情待你大些,你会明白的。”
瞧着洛永煦那快步离开的背影,洛倾雪唇角微勾,嘴角不断地上扬。再次看去,那张不足成人半个巴掌大的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哀伤;反而带着一股让看的人从心底浮起一股凉意。
“小姐,您……没事吧?”锦笙和锦书两人相顾无言,良久她才骨气勇气,小心翼翼的道。
洛倾雪愣怔地看着孟氏与洛永煦离开的方向,心底满是嘲讽和不屑,深吸口气转身道,“让人把这阶梯洗干净了。”
“……”
锦笙和锦书再次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锦书蹙眉,狭长的眼眸带着满是疑惑。
“我怎么知道。”锦笙轻轻挑了挑眉间,用眼神示意道。
“我们四人你与小姐最是亲近,你不知道谁知道?”锦书不甘落后,眉头紧锁的模样,倒很是有那么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书卷气。
“……那就是字面意思!”锦笙朝房间努了努嘴,又指了指洒扫丫鬟所在的方向。
锦书立刻会意地点点头,顺便递给她一个保重的眼神;自从小姐这次从相国寺回来,脾气便越发的捉摸不定了,哎!
……
回到花厅。
洛倾雪仍旧不急不缓地以簪花小楷抄写着梵经,一种佛教流传最久却也是最难的经文;清远赠予她的。
“小姐,您说孟姨娘今儿上门是为什么呢?”锦笙左手捋着右手的宽袖,右手捏着青墨缓缓研磨着,脸上却尽是疑惑;夫人生性温婉和顺,待谁都是极好的;但孟姨娘与夫人却一向是水火不容的;连带着也恨极了小姐;今儿她怎么会主动前来着素瑶居。
洛倾雪手中的笔仍旧不紧不缓地,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薄唇开合,声音却是极冷,“管她来做什么。”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荣禧堂周姨娘流产时小孟氏那幸灾乐祸却又带着些许嫉恨的复杂眼神,结合她身上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碧桃香,若她没有记错;迎春院里,种满的碧桃树也到了开花时节了吧。
桃花虽有美容养颜,利肤美体之功效;云都甚至整个天下的贵妇人们,都喜采摘春日里新鲜的桃花,呼朋唤友,相互吹捧。却殊不知,《医经》有云:桃花,性走泄下降,利大肠甚快,用以治气实人病水饮肿满、积滞、大小便闭塞者,则有功无害;但若久服即耗人阴血,损元气;对女人来说尤是如此。
瞧那小孟氏两腮含羞,面带桃花的模样,想来是喝了不少了吧。桃花性寒,又耗人阴血,若她没有猜错,她必是已觉察到自己的月事不足之症;至于她为何回来素瑶居,目的已经呼之欲出了。
谢姨娘昨儿前脚才刚把乌骨鸡给送来,今儿就有人上门讨要了,呵呵。
“……”
听着那低低沉沉,声音分明,可仔细听来却又为不可查的笑声,锦笙身子打了个寒颤;手上研墨的动作顿时停住,低下头怔怔地瞧着洛倾雪;只见她仍旧不急不缓地抄写着梵经,甚至连动作都未有丝毫变化;好久,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