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九月初,山雨连绵,两人沿着下山的路走着,都没有打伞的习惯,在雨中边淋边走。
于恒:“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喜欢你那把刀,这位青溪先生倒真是有点出乎预料啊。”
沈湛:“你还觉得他是个胆小怕事的书生?”
“书生意气罢了,”于恒点评道,“这叫叶公好龙,倘若他真上了战场,见了刀兵和血光,怕是会吓得尿裤子罢”
“说得你好像上过战场一样”沈湛失笑
于恒深吸了一口雨中湿润的空气,笑道,“我见过的世面,大了去了!”
沈湛知道于恒这不是吹牛,这个商人背景很复杂,此次漠北之行他就发现于恒对大漠非常熟悉,几乎连哪里有水源,哪里有河道,哪里有旅店客舍,哪里有洞穴岩窟他都能如数家珍,看来这些年的边贸生意他可没少跑,暗地里怕还掺和着倒卖火油军械战马的生意。这些生意如果放在大雍,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就算是在龙游镇这样的自由城邦,这些东西也只能在暗市交易。
如果不是为了寻找兄长的下落,沈湛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居然会和于恒这个不法商贩走得那么近,而且对方的手段和见识居然都让他颇为佩服。
他收回思绪,问,“于先生见得世面多,阅人无数,你看这青溪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都说我阅人无数了,可我见不到他啊?怎么阅啊?”于恒痞笑着道,“我们现在连他是老是少,是胖是是瘦,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沈湛失笑:“顾先生还会是女子?”
“那可不好说啊,天下才女多了去了,洛阳城里就有红鸾望月,有凭栏知画,皆是才华不让须眉的才女,为何这位隐居顾山的高士,怎么不能是个女子?”
沈湛知道龙游镇民风开放,不像中原那么保守。女子改嫁,经商,主事都是寻常。
沈湛抬了抬眉,仔细想了想于恒的话,便觉得新奇。
如果这青溪先生真是女子,也是位奇女子了罢。
枯荷、细沙,泼墨江山的绢门,一花一世界,他似乎对世间的一切洞若观火。
想到这些他回身,遥遥望向山门,却见石坊下站着一个青衣少年,嘴角微微翘起,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开心,眼睛里是一种幸灾乐祸看人倒霉的表情。
“你,先生让你来一下”晏初指了指沈湛,
沈湛看了眼于恒。于恒会意,
“我在这里等你,看来他是真喜欢你那把刀了。”
沈湛跟着那少年再次进入山门。
走了片刻,沈湛就发现这不是来时的那条路。正要发问,忽而前方引路的少年的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嶙峋的山石之间不见了。
“等等!”沈湛正想掠身去追,突然发现这个地方不大对劲。
此刻他正置身于一片雪地中,说是‘雪地’,因为这里满地白沙细石,远近错落堆叠着雪白的湖石,嶙峋环绕,星罗棋布如山岛竦峙,置身其间,如入深山峻岭,桃源幽谷,忽而开朗,忽而幽深。中庭一座假山,山势绵延如卧龙在野,山侧有飞瀑布流出,石间清渠环绕,古藤树荫遮蔽,隐约可见一座凉亭的蓬顶。隐约可见‘含霜亭’三字。
含霜?陌上霜?
沈湛暗下心惊,随即感到一股凉风直透背心。霍然回首,就见一道银光透过水帘飞瀑向他掠来,直逼他面门!
沈湛眉头一皱,右手微微一提一格,那袭来的利刃就不偏不倚就刺在了剑鞘上。
“这是先生的待客之道?”沈湛问
“想见先生,先打赢我!”少年夭矫一笑,说话间凌空一旋,又是一招拈花飞叶,剑气如风扫落叶,带着潇洒的破风之势向沈湛席卷而来。
沈湛微诧,这小子好生厉害。或者说,教他武艺的那个人十分了得,只可惜这少年练得还没到火候。
他原地不动,刀不出鞘扫向少年的左侧空挡,劲风扑面,那少年被逼急撤,险险避过,同时长剑一撩,沈湛只见眼前一阵风雾,白沙碎石如飞瀑流沙向他扫来。
好狡猾的小家伙!沈湛心道,虽然对方使了阴招,不过倒是有些意思。
电光火石间又过了几招,沈湛渐渐发现有些不妙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石间水汽氤氲,白雾弥漫,周围的奇石仿佛就突然变得有生命一般,无声无息间变换了位置,刚才还是奇峰玲珑,曲水婉转,此时已变得洞穴诡谲,参差险隘。人在其中,如被万山围困,左右掣肘,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
而那少年借助着山石高低起伏,洞窟林立间,剑化为飞瀑,时明时暗,左突右击,神出鬼没,如果那少年的武功再厉害一些,恐怕他就要陷入疲于应付之中。
其实晏初此时背心已经都是汗水,对手出乎意料的很强,比她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强,绝对不是山下那些打野架的货色,即便现在他已经陷入阵中,自己占据绝对优势,对方居然依旧无需拔刀就能轻易和她周旋,这也太丢脸了。怎么样也要逼他亮一下兵器吧?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剑势突变,一招斜风细雨,竟直扑西北角的禁门,置之死地而后生,剑气在阵势催动下,顿时激起四周水花飞溅,化作白银千丈,几路劈向沈湛。
沈湛只觉一阵犀利的寒风直扑面门,他眉头一低,目光如炬,只听叮的一声宛如金石破空,长剑擦过他的脸颊而过,几缕发丝被剑气割断,在风中飘散,再看那剑身竟然被他双指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