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万物复苏,封冻了一个冬季的的小河又唱着欢快的歌谣向前奔流。河边的垂柳抽出了新芽,放眼四境,一片青葱。冬天的枯叶还未被完全吹散,就被破土而出的小草踩在脚下,动弹不得。老树纷纷醒来,伸伸懒腰,准备用绿叶装点新的一年。春意料峭,却不时有阵阵寒风,袭人肌骨。
自从那次从树上摔下来之后,李慧茹的身体就渐渐地不如从前,吴振宏几次要求她就医,她都未予理会。有一天,她从地里回来,口渴难耐,猛喝了几口冷水,晚上便发了高烧,随后几天卧床不起,吴振宏父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邻村的大夫过来,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只开了几幅中药,叮嘱她注意保暖,好生休息。熬了几天药,她的身体确实有所好转,不过气色大不如从前,身体时常虚弱不堪。
家里的经济每况愈下,吴振宏的债主不断前来催讨,吴振宏心力交瘁。他没想到,人到中年,事业上没有任何成就,而今妻儿同自己一起受苦,还要忍受债主不堪的言语,他心如刀绞。可是,他能后悔自己当初的种种决定吗?纵使如此,那一声声无助的叹息又能为他带来什么?
四月的一个下午,春雷滚滚,天边乌云密布,浓厚的云块正一点点地向村子压来,暴雨即将到来!天昊牵着自家的老牛,匆匆向村里赶去。他刚走到村口,就发现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他心里一沉,知道又是债主来催逼了。他把牛拉入圈里,在圈里铺上一层干草。
他推开门,发现两个陌生的男子坐在八仙桌的一边,爸爸坐在另一边,两个男子年龄与父亲相仿,一旁还有一个小男孩,看上去比自己小两三岁。
他们显然正在进行着激烈的谈话,三个大人脸色都十分难看,陌生男子中的一个脸色胀得通红。天昊的出现打断了他们,四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移向了他。天昊向来怕生,眼前的情景,令他手足无措。
吴振宏改变了脸上的神色,他笑着对客人说道:“这是我儿吴天昊,天昊,快叫叔叔!”
天昊向两个男子各鞠一躬,轻声说道:“叔叔好!”两个男子尽力挤出一丝微笑,冲他点了点头。
天昊视线最后落在了小男孩的身上,两个小孩第一次照面,都有几分拘谨,不过天昊似乎窘得更甚,他觉得对面这个男孩的眼神很不和善,倒有几分敌意充斥其中。
吴振宏唤了自己的妻子一声,李慧茹从厨房里走出,她的脸上写满了倦怠。丈夫给了她一个眼神,她心领神会,领着儿子向楼上走去。她让儿子待在自己的房间温习功课,不要影响大人谈事,然后重新下楼。
天昊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便在房间里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楼下的谈话,下面的声音陆续传来。
吴振宏压低声音道:“陈总,你说的那个数目,我真的无力还上,至少现在不行。您也看到我现在的处境,求您再宽限一段时间,我一定想办法还上。”
“不是我不信任你,我当然也可以给你时间,但是那些钱是公司的,为了你,我已经擅自挪用公司经费,可谓仁至义尽了。不是我说你,当年在学校好好教书不好么?偏要逞能,拿起你的画笔掺和政治,结果呢,你得到什么?”陈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叹息中不无揶揄。
“求你不要再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吴振宏满脸愧,“我如今债台高筑,落入了泥潭,再难翻身。”
“振宏,有些事情可以过去,有些是翻不过去的。如果不能总结过去的教训,只会跌得更惨。在日本经商的时候,我们都失败了,可是为什么我可以东山再起,而你却一蹶不振?因为你把世界看得太过简单,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就像你用画笔抨击时政一样,你用艺术家的头脑经商,只能适得其反。”
见吴振宏空洞无神的双眼呆呆地盯着地面,陈总继续说道:“你也许会想,是我把你拉下水,然后弃你而去。你难道忘了,我们师出同源,虽然我技不如你,但我对你从来只有欣赏,只有钦羡,因为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志趣并不在绘画。你虽然是个天才,但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在你落魄之时,我的直觉告诉我,应当拉你一把,但我没想过拉一个艺术家入伙会意味着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只有始终如一地坚持自己该干的事业,才会成功,否则,将一事无成。”
陈总说的这一番话,吴振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了解自己眼前这个人,这个人正是他的师兄陈祖铭。他知道这个人来此的目的可不是说教这么简单。
吴天昊在楼上听着下面的谈话,直到现在他才隐约知道父亲在国外所经历的事。他纳闷父亲为何从来没有提及这些事情,他也许还不明白,对于一个失败的男人而言,最羞耻的事情就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提及自己失败的往事,那简直就是往伤口上撒盐。
陈祖铭已经渐渐改变了自己的语气,他微笑着对吴振宏说道:“你也不要觉得我在逼你,做人嘛,一码归一码。我知道凭你是还不上那笔钱的,但我可以给你出主意啊!”他凑近吴振宏道,“慧茹是你的妻子,我们都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银行家,你有这样的岳父,为什么就不能请他襄助呢?”
这时候,李慧茹停下了手中的活,她走到陈祖铭面前,脸色已经铁青,她的愤怒似乎已达到极点,但她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